广凉师回之一笑,也朗声念出“酒泉沉浊,大漠龙门,我意荡却天地!”
“好个我意荡却天地!”烛九尊听到这里才觉快人心哉,两双大手沉沉拍了三下“怪道士到底是世间难得高手,少年得志时便有如此心胸!人生便应该踏遍四方,见这世间苍穹!”他一语点破这词来历,众人却是不太明白。
原来隋朝末时朝纲败坏,天下纷争四起,文德皇后观音婢与家人离散后来流落吐谷浑都城街头,当时广凉师仅才十余年岁,位列王侯之爵。要说那日也是巧合,广凉师读完中原经书觉得无趣,他心中踌躇不堪独自行在街头,忽见一女子孤零零的坐在角落,似昏似惊,模样饥肠辘辘。于是他上前问了原由,得知此女竟是中原西州人士,名观音婢。遇上便是缘,他当下决定收留女子回府中做一侍女,也算救人一命。怎料到了府中没有半月,这女子竟然把他的道家经书倒背如流,这便引起了他的兴趣,二人你言我语,天南地北淡淡聊来,沉前旧事随性而语,美酒佳酿浊饮难醉。小半年后二人变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友,时常出入成双,策马玩耍。再过两载寒暑,广凉师被兄长慕容凉德带到先天古碑密处修学武艺,那观音婢也作为侍女身份陪伴在他身边,二人在古碑边研习经文,探究武艺,朝夕相处。如此这般再过八年之久,观音婢也落得了绝代佳人之貌,而广凉师生在吐谷浑自是眉目舒朗,一表人才,自此之后二人便已师兄妹相称。二人武艺登堂入室,也兴起了周游天下的想法,于是三年内二人走遍江南秦岭、茶马西南、大漠酒泉历历在目、吐蕃迦楼梦中难忘,最后在安庆都护府外遇见了女子双亲。原来数月前,李渊起兵得势,中原天下渐渐平定,观音婢的双亲也得以回到西州。女子斟酌数日最终还是答应父母回了中原,二人约定十年之后再在长安聚首,那时李渊朝廷尚且与吐谷浑相处融洽,二人书信也是常有往来。甲子醉人,流年醉心,怎知后来十余年,慕容亦方起兵作乱,广凉师担起复国众望竟无法抽身东行寻找女子,后来他潜入宫中取了慕容亦方的人头,诛杀乱党二百余人,手上也沾满鲜血,他虽觉得自己似个阿鼻罪人,可是心有还有一处净土住着她。等到吐谷浑逐渐恢复国力,百姓能得安居养生之后,他终于有了去寻她的机会。可他再见到她时,却是在那含元殿上,那年他找李世民理论大唐为何不出兵帮助吐谷浑平乱,二人对峙大殿,一言不合争斗起来。广凉师当时混元两极功已然鸟瞰苍穹,竟以一人之力独败宫中七大高手,孤身纵横皇宫。最后却是被一女子挡下,她依然娇颊丽丽,绣眉杏眼,伊人如旧,可却凤冠居首,身着皇袍,二人相视难言,竟凝咽般呆的痴了。原来她早已嫁做人妇,还做了大唐的国母,他见到女子也念起旧事,却又知无可挽回,刹那间竟老了几分,双鬓染雪,他不免闭目恨恨,心头苦闷,失魂落魄。最后,他不愿再让女子为难,也再难执着起兴师问罪的念头,于是独自回到南柯堂,辞去官职,整日闭门不出,众人皆不知他心中所念…
“阿婢…你…你还好么?”广凉师看见女子,面上暖暖一笑,足下轻转到了女子面前丈许,开口柔声问道。
“凉师…你这又是何苦呢…”女子摇了摇头,沉沉叹气。
“我那日在将军府见了那雅云袖法…便认出是你…可我去年几次来幽谷寻你,你却藏身不出…”广凉师说到这里也是七分悲凉三分怀念。
“你找到我又能如何…且不论我还是大唐的文德皇后,再者我在长孙府处事不明,害的青山派百年清誉被毁,如今我一个戴罪之人,又怎么值得你见…”观音婢苦笑摇头。
“青山派一门被灭是李世民那厮铸的错,和你有何关系?”广凉师沉声回道。
“我从小便拜入青山派的门下,虽然十年不在派中,却不能忘却这师门情义。世民是有惩罚青山派的念头,不过也怪我劝不住他…枉为夫妻…”观音婢说着旧事,声音透着伤感。
“是啊…你二人是夫妻…心性相连…”广凉师说到这里面露沧桑。
二人你言我语片刻,众人也缓缓行到了雅韵阁前,李川儿见着母亲再也难忍这思念之情,当下捂着嘴巴,哭泣起来。哑儿见了也想起自己亲人的苦难,不免双眼泛红。忽的二女玉手生暖,只见萧衍定定般立在自己身旁,眼神中透着暖意。
观音婢认出李川儿,周身颤动一阵,声音有些发抖,“诸位…稍候片刻。”她站起身来行回阁中而去。
“娘!”李川儿再也忍不住,她挣开萧衍手掌,几步奔了上去“娘!我是川儿啊!”
“川儿。。。”观音婢面戴黑纱,头遮斗笠,却是看不出表情如何,“你这。。。。”话未说完,李川儿缓缓走了过来,打量着她,“娘。。。为什么要瞒着女儿。。。”
“哎。。。”烛九尊看到这里也是沉沉叹气,“观音婢为什么瞒着你们这些儿女?还不是李世民那老儿害的。”
“臭胖子你闭嘴!”李川儿回头狠狠瞪了烛九尊一眼。
“丫头不要瞪我。”烛九尊揉了揉他的胖鼻子,接着说道“这事还得从李家得天下说起。。。”他话头一开,索性找了个大石靠边坐下,挠起背来,“大概三十年前,李渊得了天下,可那老头是个心软之辈,对身边几个儿子都是喜爱有加,可是这太子却只能立一人。”言着烛九尊忽然怪笑一声“所以才有了玄武门之变,兄弟争位,差些就天下大乱。第一时间更新都怪李渊老头拿不定主意,害的几个儿子互相残杀。”
“这和我娘隐居幽谷有何关系?”李川儿听的气紧,只觉得这胖子尽是满口胡言。
“丫头倒是性急的很。”烛九尊笑了片刻,侧头问广凉师道“怪道士,这丫头性子和她娘当年是一样么?”
广凉师苦笑摇头,回道“阿婢当年性情温和,可是对自己决定之事却坚持不变,算是有点固执。。。”
萧衍听的好笑,打趣道“川儿做事也是逼自己的紧,怕是随了她母亲固执的性格。”
“臭小子,多什么嘴!”李川儿被众人评头论足,又当这自己母亲的面,难免双颊发热,心中女子性情现出,娇嗔骂道。
“好。。。好,我不说话。”萧衍摇了摇头,只觉得自家少主今天算是回归女子仪态,哪还有争天下的气势,“不过这也挺好,人生在世,无非通达心性,快快乐乐不是更好?”萧衍想了片刻,自己点头肯定,“也许川儿安安静静做个长公主最是不错。。。”
广凉师见萧衍吃了瘪,忽然大袖一摆,酒瓶随劲而去,萧衍接在手中一愣“你这是?”
“小子,陪我喝点酒吧。”广凉师看这二人斗嘴,似乎念起旧事,不免笑了两声,拿起一壶酒几口饮尽。
“别插嘴,别插嘴!”烛九尊正说得兴起,却被众人打断,好不愤愤“怪道士有酒给我喝些,老子说这旧事可是要费些口舌!”
杨天行见状取下腰间灵犀佳酿,随手掷去“烛先生,如不嫌弃,就喝在下的吧!”
烛九尊接过一闻,双眉扬起“好小子!灵犀啊!不知你是哪里偷来的。。。”话未说完,赶忙大饮几口。
“大胖子!你刚刚说母后隐居幽谷和我父亲有关,快快说完却是为何。”李川儿心中执着此事,脱口问道。
烛九尊饮了半瓶双目微闭,颇有些享受之态,过了一会才缓缓说道“丫头别急,老子慢慢说给你听,刚刚说到哪了?”烛九尊挠着头,不知从何再说起。第一时间更新
“老先生说到。。。说到玄武门之变,李渊那老。。。”哑儿心中也是挂念李川儿的事情,赶忙回道,可是“老头”二字却是难以出口。
烛九尊听了哈哈笑了三声 “你这小道姑倒是记性不坏,我是说道玄武门之变了。”他说着拍起大腿骂道“都怪李渊那笨老头,双目白生了一对招子,废长立幼虽然是取乱之道,可是长弱幼强更要另当别论了,李世民当年封为秦王,手握天下兵马,李渊纵然收了他的兵权,可是这么多将军又有几人会向着太子而不是秦王?”
“恩。。。”萧衍听着不免点头“有理。”
广凉师也微微点头。
观音婢却叹了口气“无论谁得这天下,生在皇家还不是得争权夺利,亲兄弟又如何。。。”她似见过太多争斗是非,心已疲倦。
“娘。。。”李川儿见她声音透着倦意,赶忙关切问道“别想那些事了。。。这天下谁想要就让他们杀伐而去吧,你好好休养便可。。。”说着她似乎想起什么“娘。。。你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