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躲在树丛里,见她那凄惶的模样,再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凌霄得了动静,一双眼若有似无的瞟过来,见我和师娘横七竖八倒在一处,突然间眉眼舒展,盯着我笑了笑。
流年之探亲
凌霄眉眼舒展,盯着我笑了笑。那笑倒让我有些毛骨悚然。
那笑里的淡定、诡异、邪魅……啧啧。我不禁咂舌,彼时常常听闻师父说凌霄的性子有些像他年轻的时候,先前我还不信,现在我不得不佩服师父几万年修成的眼力。
大抵整座灵鹫山上,也只我一人会将凌霄当成小儿看待,将他的蛮横、飘逸、狡诈、跃达看作小儿的天真烂漫,我一味宠着他,让着他,殊不知他的嬉笑怒骂,不过是披着羊皮,扮猪吃老虎罢了。
说到底,凌霄他便是一只,埋伏在我身边的,披着羊皮的,狐狸。
我再一次无耻的匿了。在师娘、凌霄及打酱油小姑娘的面前落荒而逃。
凌霄很快打发了那姑娘,眼明手快跟上我。
彼时我正趴在墙头上,扒拉着一朵小菊花,把花瓣捻出来,嘴里喃喃念着,“羊皮,狐狸,羊皮,狐狸,羊皮……”
凌霄单手撑上来,坐在我身侧,探出一个俊逸非常的脑袋,嬉笑道,“小妞。”
我甚哀怨叹了口气,“七七,你见今也长大了,也有小姑娘跟在屁股后头了……”我一咬牙,说的话便有些重了,“你着实不必再跟着我。”
凌霄无辜望着我,眨巴着眼,依旧顶着他那个迷死人不偿命的脸,没心没肺的笑着,“小妞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若是平时,我便是溺死在他的笑容里又何妨,但是见今,我内心深处,强大起来了。
我忽而想明白许多事,想得心烦意乱,顺手把那光秃秃的小菊花揉成一团,望着他的眼,话音沉重道,“彼时在皇宫里,辰时便有内监偷偷送吃食给你,你却从没和我提起,亏得我还眼巴巴的为了你去灶台边扒拉东西,送与你吃。”
凌霄点点头,眼神幽幽,“我记得有一年你被个御厨发现,彼时你的法力不高,被发现了还不肯逃,扒拉着吃食死不松手,莫名挨了好几板子。”
我撇撇嘴不去看他,又掰着手指头,道,“后来我一和青莪出宫游玩,回来你便要生病,宫里头谁送东西给我,第二天就被你玩坏……还有……”我挠挠头,一拍脑袋瓜子,“那知更雀,怕也是被你赶走的……还有上回,你根本就懂得凫水,却潜伏在水里不出来,让我巴望着去王爷画舫中寻你,差点毁了三界的规矩……”
我发了狠般的职责,方觉着,这凌霄小子,真真是罄竹难书的可恶哇。
凌霄盘腿坐在墙头,听得有滋有味,末了,方抓过来我的手,把一枚清冷的东西扣在我掌里,笑嘻嘻道,“你方才走得急,把镜子丢了。”又猝不及防,刮了我一鼻子,“下次别再哭鼻子了啊,白白长了我三百年,怎的那么眼浅呢?”
我愣了老半晌,直到手里捏着枚灵镜,方觉着这不是在做梦,我的娘嗳,我竟然想不出来要怎么答话好,整个人差点从墙头上掉下来。
凌霄伸手一捞,恰好把我捞进怀里。
我哆嗦了半回,又接着哆嗦一回。
他低头,睫毛打在我鼻尖,“方才我留意你许久,其实……其实我知道你在镜里窥探师父,我一走近,你就紧张得连灵镜都脱手了……我穷追猛打,也不过想听你亲口说一句实话罢了,你却打死不肯说……”他又将下巴搁在我肩胛上,可怜兮兮道,“小妞,你不会怪我吧?”
我脑子里像是进了水,他留意我许久?方才庭院里,只我一人在打坐,他是何时便站在那处的呢?
我竟大意至此!
我钻出他的怀抱,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扑腾一声跳下了墙头,头也不回的说,“夜深了,我回房了。”
凌霄的落寞掩在月下,显得有些凄惶,但我是再不会回头去看他了。
那夜,我鬼使神差的失眠了,在床上辗转难眠。本来我的脑袋一分为二,左边置放了水,右边置放了泥巴,左边与右边本是泾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倒是相处得甚欢。无奈今日这么一折腾,我这脑袋犯嘀咕了,脑瘫了,左边的水与后边的泥巴混合,就那么一拉闸,一放水,整个脑袋混合成了浆糊,再也不能用了。
过了几个时辰,我再迷迷糊糊睡过去,却怎么也睡不安稳。那是头一回,在灵鹫山上,梦见媚娘吧。
媚娘仍是寻常旧时模样,像是我去皇宫中探望她,眼耳口鼻都没什么大变化,只不过眼神苍老颓靡了些。
我鼻尖一酸,差点落泪。眼神再一变,媚娘便化了个狐狸身子,扯着那尖嘴獠牙,对着我笑。
我硬生生的,把那喷薄出来的眼泪,给硬生生逼了回去。
媚娘复自嘲的笑笑,拉着我说些家长里短,又嘱托了许多关于凌霄的事情,诸如不要让他靠近阴山,诸如他爱吃些什么菜式,事无巨细,都清楚无误的告知了我。媚娘说,“我知道你把他照拂得很好。”
仿佛回到在无名山上住着的时候,我有些哽咽,强压着心头一脉血,出声问她,“媚娘,你现今在何处?我遍寻六合九界,都寻不到你。”
我曾听闻过民间的一些传说,诸如雷峰塔镇白蛇,诸如水漫金山寺。见今媚娘被困的此处,大抵是一介法力高深的封界。
我按压着她家徒四壁的围墙,四周黑压压的,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