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骅登的剑气,自他背后紧紧跟着,直追着他来……
离歌之归来
其实除了我们几个,四海八荒里的一众仙妖,大抵也没几个人弄得明白,骅登未过门的新娘子,究竟是如何弄丢的。
《尾山小报》卖得疯魔,标题十分骇人听闻,唤作是《十五岁的新娘啊,你可向往那自由湛蓝的天空?》。兴许是为着骅登的体面,整个篇幅洋洋洒洒看下来,也只隐晦的写了那日风云变幻、暮霭沉沉的天色,又采访了山上芸芸的小仙,记述了众人对此的不同猜测。
其中最让人信赖的便是好命婆婆泪眼婆娑的访谈了,其间详细叙述了天未光便替新娘子梳妆挽面的昔昔往事。对于此,好命婆婆是这般说的,“那新娘子颖如藻仪,长得是一副的福禄相,一看便个是好福气的,却不想横遭天祸。”又抹泪道,“好好的一名闺女,竟就这样去了……”
此情此景,是何等伤情,又是何等令人扼腕。
也有好事者是如此猜测的,“那名女子自天而降,勇趋火麒麟。实乃上天赋于轩辕族族长的一段良缘。那名女子当是天上的仙君,却在新婚那夜应了天劫,无奈天赐良缘,却敌不过猝然而逝的命数。”
众人抹泪默默道,“此段姻缘,实乃仙界里情深不寿的最佳表率了。”
至此,话锋急转直下,报导中又采访了几名在山下看热闹的小仙,有一名蜥蜴大叔的回答震耳发聩,发人深省。
他剔了剔牙,欣欣然道,“关我什么事,我只是出来打酱油的。”
围观的众仙忽而呼啦如鸟兽般散开。
报导的最后以一幅画师描的丹青作为结尾。上头绘的女子头戴紫金冠,身着五彩缂丝衫,脚蹬皂角缙云靴,眉目里自有一股凛然英气,神姿威武,浩浩然让人不敢侵犯。
只是我横着看竖起来看,也总觉着画上的这个人,实在与我长得不像。
用妙语和连珠平时调侃我的话来讲,“小姐平时透着的那些个气质,是连画师都描摹不出的油然而生的一种透过宣纸沉淀下来的傻气。”
是以我坚决不承认画上的那副丹青,乃是绘的区区不才在下我。
轩辕国里最一本正经的史官是这般描摹那日的情景的,“……族长大婚当晚乌云蔽日,风云迭起,紫气东归之时,族长夫人应劫,回归于尘,复不见矣。族长大悲,几日不进饭食……”
是以阿君盗走我的这么一个段子,就这么被掩盖个严实,糊里糊涂成了骅登一个面子。
那日骅登情伤甚重,其后的几年,我都不曾再见过他。倒不是说我躲着他,只是无缘见上一面罢了。
却没想过山不转水转,徘徘徊徊再过上几百年,骅登却在某座山上再次见到一名脾性相貌与我有七八分相像的女子,拜在某人名下,尊某人为师。这又是后话了。
我躺在斐弥山的琼浆池子里,柔和的风和无骨的柳枝在耳边轻轻抚着。闭上眼,只觉着那日之事萦绕在心里,在眼前沉沉浮浮,历历在目,竟是怎样挥也挥不去。
那日其实是这般的。
我头往下栽下去之时,睁开眼,景致流云浮水般在眼前急速掠过。有巨大的黑影随着我急急跃下。
阿君的身影翩然而至,骅登在他身后挥剑匆匆而至。我只记着自己衣影的翩驳,和着耳边呼啸而过的疾驰风声,身子在云雾间急急坠下。
是阿君开云破雾环住了我,将将在云头上站稳,骅登挥剑便砍。半空中闪过一声惊雷,刹那间,血花纷飞,我闭上眼,只感觉有腥涩的味道扑入鼻尖。
我竭力抬了眼,方见到一抹艳冶柔媚的身影,腾了一朵祥云,怒气冲冲的挡在我及阿君面前,厉声喝道,“胆敢伤了我的君,本阁主与你势不两立!”
那日诗娘着了一身艳若桃红的丝绸罩衣,挑着剑横眉冷对骅登,自是气势非凡。
我再定睛一看,诗娘红彤彤的左袖口,颜色与右边的有些不一样,看着竟像是要深色一些。
有浓浓的血气蔓延,我在心中思忖着,由着眼力所至,觉着诗娘应当是负了伤。
半空里乌云乍然而至,雷声滚滚,云气翻覆之际,骅登执着剑在唇上舔了舔,淡笑道,“我与你夫君斗得正酣,你这个姑娘家的跑出来瞎参合什么?”
连阿君也拨开诗娘,沉声道,“诗娘,你且让开吧。”
诗娘的一双眼,便有意无意的在阿君和我身上撇。我思索良久,方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乏力道,“够了够了……”
是以这戏剧性的一幕闹到了这样一个段落,便这样终结颐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