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骅登来我房里用膳。我刚吃完在剔牙,见有人通报,顺手便拿了个果子出门去,背后十几名丫鬟敛身相迎,我差点儿淹没在声势浩大的人堆里。
骅登身着紫色的绛纱袍子,眉目朗朗道,“都起身吧。”
我摩挲着手中的百香果,欢喜道,“你来啦?”说完扑腾一声往后头的火麒麟身上猛蹭。
骅登面色如炬,眸子间的光芒一闪而逝,复摇头笑道,“觉年,寡人的坐骑不喜吃果子。”
我一把将百香果塞入火麒麟嘴里,和着它咀嚼的吧唧吧唧的声音,埋头讪笑着,对骅登面色的变化恍然未觉。
还好他只暗然失笑,紫色袍裾在摇摆间荡出莹莹冷光,晃得人心神不宁。他伸手搂着我的脖子将我拖过他一边,对砸吧着嘴的火麒麟皮笑肉不笑道,“好小子,调戏寡人的美人,倒是调戏得蛮欢快的么。”
火麒麟怕是有些羞赧,一脸都是火光,照得我脸上手上噌的一声升起了莫名的温度。我面上红了红,对于他的这个美人之名实在不敢当,摊了摊手无语望天,又灰头土脸溜进屋去。
这回火麒麟倒是没再跟进来。
骅登面对着一桌风卷残云如被猪啃了的饭食颇有些疑虑,见他面上不大好看,我只得好心向他解释道,“我平素没有等人吃饭的习惯,你……”
话音未落,他已然道了句“无妨”,便自如的坐在我身旁,又唤人盛了一大碗米饭,和着我吃剩的几碟小菜埋头吃着。
我心中颇有不忍,出声劝阻他道,“这些都是残羹冷炙,你想吃的话不如再命人做一些。”
他看了我一眼,面上忍俊不禁,轻佻道,“美人倒是蛮关心我的么?”
我掩面哈哈陪他干笑着,又将余下的话硬生生吞下,他噗嗤笑过后,又津津有味的品尝着。
待他这顿饭吃完,在旁伺候的丫鬟们沾满恨意的眼神已经把我看成了千疮百孔的马蜂窝,对于此,我甚无奈。
骅登花样倒是挺多,吃完又拍了拍手,即刻有手捧锦缎的丫鬟鱼贯而入。我有些诧异的望着他,他挑了挑眉,与我郑重道,“你且看看喜欢哪匹绸子,也好让他们给你做些新衣衫。”
我略呆了一呆,心中讶异道,原着这些仙家的待客之道,拢总是从做新衣开始的,这莫不是四海八荒内仙界妖界兴起的新一轮攀比之风吧?
我的嘴角抽了一抽,十分和气道,“我在这尾山上兴许住不久,这换洗的衣衫什么的,其实也是小事,无需兴师动众的。”我又将身上的衣襟扯了扯,靠近他身侧认真道了声,“你瞧,我身上这件也是新制的,成色也很新的。”
他打量我许久,思量了一会,才仿若恳切般道,“你既来了尾山上,便要穿我尾山的衣裳。”又抬起眼,别有用心的瞧了瞧我,嘴角弯出来一个弧度,魅惑一笑道,“况且,做寡人的新娘子,不做新衣怎么行?”
“新新新新娘子!?”我一时反应不过来,硬生生打了个激灵,差点从凳子上滚下来,口齿都不伶俐了,只眼巴巴瞅着他,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上来。
他扶起我,炯炯将我望着,“实则今夜我来,便是要与你说我们的婚期,初定在下月初三,你看如何?”
……此番他的这句话,无异于平地里起了声惊雷,莫说我是一介凡人,将我家户口本拿出来往上推九代,可都是灭妖的英雄纪念碑上的老战士呀。我这灭妖世家的传人,又何德何能当得起烛龙族的王后之位?我甚惊异将他望着,他却觉着我作目瞪口呆状与他大眼望小眼,乃是太过于惊喜的表现。
当真冤枉呀。
身旁一众侍女又声潮起伏道,“恭喜族长又获佳人。”又齐刷刷朝我福了个礼,“恭喜姑娘,贺喜姑娘。”
我眉目一抖,这仪仗摆得,甚像模像样了。
骅登却撇撇嘴,甚不耐道,“怎么还唤姑娘,应当唤王后才是。”眼风斜斜撇过来,温和道,“阿年,你说是与不是?”
我一个踉跄差点晕倒,他手快扶起我,关怀道,“阿年,你是怎么了?莫不是欢喜疯了?”
我哭丧着脸,柳眉倒竖,在心中喃喃道,你才欢喜疯了,你全家都欢喜疯了。
但我却只是抖了抖肩膀,装出一个比哭更为难看的笑容与他惆怅道,“我、我眼晕……这些布匹红艳艳的晃得我眼晕,快把她们给请出去……”
是夜那十几名侍女连同手中的绫罗绸缎全都入了我的梦。
梦中的场景皆与现实一般无二,仙乐飘飘,靡靡之音萦绕耳际,绕墙三日,久久不绝。
侍女们分列两排,站得齐齐整整,手中皆是福气瑞祥的物事,大丫鬟喜气洋洋在我面前,抖开手上那件华表瑰丽的新娘制式的衣裳,垂手敛衣,低眉顺耳恭敬道,“王后,此乃由五色丝绸制成的绣刻丝瑞草云雁广袖双丝绫鸾衣,上头雕凰绣凤,意欲着雌雄伉合,四鸣相和,日后王后与君上必定伉俪情深,长生子孙。”
我穿戴齐整,拥戴着迎出门去。婚礼上自是摆了流水般长的酒席,烛龙族族长娶妻亦算得上是四海八荒里几万万年来的大事,仙君们自然一拨接着一拨来朝拜。
骅登还是如寿辰上那般庄严宝气,模样与那夜别无二致,端坐在高位上,我略低他一阶,身上珠玉叮咚。待得看完了一溜的仙君神君、牛鬼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