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不知是年是月。胡卢一直想证实一个问题,那就是自己会不会结果,果实长成之后又会怎样。前者已经证实:会,而且果实非常怪,长得青紫发亮;但让他感到无奈的是自己长得太慢了,几千年都过去了,结出的葫芦还没有长成。
其实换作其它精怪,经过这许多年修炼,早成化形成妖,偏偏他情况特殊,是天地间第一颗葫芦种,成长周期长得可怕;本身又没有成妖的自觉,以为吸收灵气除了让自己强壮点并无大用。自然而然,胡卢对“修炼”也就不怎么上心,如果不是为了让自己长得更快,说不定干脆就停了。
过得许多年,结出的那个紫色的大葫芦终于到了成熟的日子,但这时胡卢也遇到了一件让他难以置信的事情,让他对这洪荒世界有了新的认识。他见到了一个人,一个从天而降的人,来人是个老头,丝绦束发,留了半尺多长的白胡子,生得慈眉善目,身穿灰白道袍,手持竹杖。
老头落地之后,异常欢喜,笑道:“我说怎地心神不宁,原是异宝出事,与我有缘!”然后,走到胡卢身前,伸手一扯,将那葫芦摘了,又道:“色作紫金,便叫紫金葫芦罢!异日随我行走,老君当让你扬名,也不枉这一场缘分。”
胡卢早在老头落见时便已惊呆,这时回过神来,老头早已不见踪影。老头摘那紫金葫芦时,胡卢虽觉有些痛,倒也不很剧烈。待听到老头的自言自语,胡卢终于回过神来,寻思:“老君,还有那紫金葫芦……是了,是了,定是太上老君无疑。没想到那传说中的紫金葫芦竟是从了身上摘去的,多好的宝贝,便这样没了。”
他也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有惊讶,有懊悔,也有伤痛和庆幸。默默地舔了伤口,心中已经明了这是神话世界,重生成妖不是梦,发狠苦苦修炼,不想其它。然而终是不得其法,迟迟感应不到传说中的天劫,化形之说自然也就不从谈起。
又过千年,他这根葫芦藤于不知不觉中又结一果,通体雪白,奇得是葫芦里生出一个小婴。胡卢暗暗称奇之余,将神识探入其中,登时觉得天地变了,心道:“老天待我不薄,送我一具肉身,合该我化形得道!只是这样一来,我不就和葫芦娃一样了么?”
有了这般想法,胡卢便将注意力移动到人形小婴上,苦思前世见闻,按照传说中的内功之法修炼起来,几经修改,多次总结,渐渐摸出些门道来。可惜老天再次和他开了个玩笑,好不容易修出些许成果,眼见葫芦成熟,化形有望,一个不速之客让他的努力化为流水。
来人先唱一句:“先有鸿钧后有天,陆压道君还在前”。大笑三声,说道:“出门游山玩水,竟遇异宝出世,合该我得。”然后伸手将葫芦摘了,驾起长虹离去,真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挥一挥衣袖,带走了葫芦。不用问,此人正是陆压道君,后来将之炼成一件异宝,叫做“斩仙飞刀”,威能极大。
胡卢对此无可奈何,虽有些许神通也不敢表露,仅是将元神遁入葫芦藤,保得性命。而且这一回不比上次,他在那葫芦内呆得久了,被人将葫芦扯去,登时疼痛难忍,昏死过去。也是他本身为先天灵根,物种奇异,那太上老君和陆压倒君不意这灵根会生出灵识;否则的话,前途难料。
这番遭遇之后,胡卢只得再次舔了伤口,但心思却已与过去不同,日日苦修,不敢间歇,只望早成化形得脱,免去这随时被人坏去的危机。千年之后,葫芦藤再结一个葫芦;这一回他明显感到不同,身体日见衰弱,也不知如若再被人摘走葫芦,还有没有机会。在这种情况下,胡卢哪敢掉以轻心,小心掩藏踪迹,按照先前总结出来的功法,结合自己前世见识,苦心打熬。
山中不知日月过,转眼已是千万年;这期间洪荒世界一切正常,各路大神以性情物种聚合。影响最大的一件事,莫过于洪荒第一仙鸿钧老祖开坛讲道,当时是听者不知其数,有所得者千万,但最终只有四人入得门墙,分明是三清和女娲;又有接引和准提被收作记名弟子,聊以安慰。
这日鸿钧老祖忽然宣布以后再不讲道,老君忙问成就混元之法,鸿钧老祖答道:“成道之法有三:一为以力证道,二为太上忘情,三为功德成圣。”然后一一细述,却是那以力证道最难,非有大智慧、大毅力、大勇力者不可得,稍有不慎便为飞灰,万年苦修化流水,便是老祖本身也不是此法证道。其次是太上忘情,斩尸之法,亦须大毅力,但无疑保险了许多,不过须要上等先天灵宝辅助,用以寄托元神,鸿钧老祖便取此法。再次功德成圣最为简单,不过须要机缘。
众人闻言若有所思;却说那女娲,几经寻思,想那以力证道太难,太上忘情之后犹如死物,最终选定功德成圣,立志造物。忽一日,女娲心有所感,寻思不论何样妖巫,化形之后均得先天道体,为何不造一物种,生就便是如此呢?
打定主意之后,女娲娘娘便望不周山而去,寻了清静所在,取出先天灵宝息壤,运起大神通,以泥水为基,照先天道体的模样塑形,称之为“人”。只是这人与料想中的先天道体相差甚远,看起来终是呆头呆脑,犹如死物。
女娲娘娘静思片刻,有了主意,取了些许自身精血往那人身上一点,果然灵动许多。既然可行,当下继续,捏了一个又一个,两个又三个,每一个都要用到自身精血,便是她神通广大,也架不住这样折腾。
不过片刻,女娲便感到心力不济,觉得累了,不由得有些恼。信手扯过一根藤条,望那泥水中一打,浅起点点飞花,落地时却化作一个个人形。女娲见了大喜,知道自己刚才那一打无意间用了和造人一样的神通,虽然由于数量众多,分薄了精血,是残次品,但是无论如何,那也是人。
于是女娲也不再恼,用藤条沾了泥水,往四下一甩,人的数量登时倍增,如是往复,种群终成。天道立时有感,降下无上功德,女娲急忙静心宁神,细细感悟无上大道,以期成就混元。女娲悟是悟了,不知为何功德竟差了少许,尚须自己苦修些时日,方可证道。怆然若失间但也满足,毕竟大道就在眼前。
忽地一阵热风扑面而来,却是个火红葫芦见风爆长,其上紫电环绕霹雳乱窜;女娲未及细看,那火红葫芦便随着一声巨响裂作两半,从中跳出一个人来。正是:先天隐灵不灭体,炼就水火金刚身。千里神目斩仙刀,顺风大耳力惊神。
第二回 胡卢骂街被图收 女娲证道疑惑生
此人正是胡卢,当时他眼见女娲按下云头,以为又是一个来摘葫芦的人,下意识的用密法隐去身形,其实心中早一片死灰,不报任何希望。谁知事到临头,却是他想差了,眼见葫芦成熟在即,只得加紧锤炼。
至于女娲造人,他倒不曾在意了;谁想女娲信手一扯,正好抓住葫芦藤,将之扯断。其时正值他炼化肉身的紧要关头,真灵自然藏在葫芦内,暂时保得性命,不过也好不到哪儿去。毕竟葫芦不是自然脱落,葫芦藤这一断,登时失了给养,元神震荡之余,走火入魔。
也是他命不该绝,女娲用葫芦藤大肆造人,待到天降大功德,自然分了他一丝,让他成功化形,破葫芦而出。此间种种他却不甚明了,只知是女娲坏他修行,亿万年苦修差点儿毁于一旦,心中愤恨可想可知。
胡卢跳将出来,也不细看,照着女娲便破口大骂:“你这泼妇好没道理,我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缘何凭白坏我修行,端是心肠恶毒……”他倒是骂得爽快,将那后世恶毒之语尽数引来,一章章一段段,双关暗讽、排比压韵等等修辞用了个尽。
女娲修为精深,一见到他便立刻明了因果,念他是个才得化形的小妖,一时气急骂上几句也是人之长情,本不愿与他计较。谁知他还骂上了瘾,许多想都不曾想到了恶语一股脑用在自己身上,自己身为妖族圣母,身分何等尊贵,怎可让人随意编排,吃惊之余如何不恼?
当下于怀出一探,从身上取出个绣球状的异宝,叫道:“泼才看打!”
胡卢气昏了头,眼见那绣球放出万道毫光,一则不容他多想,二则不识得厉害,伸手便是一抓。亏得他天生异禀,金刚不坏又神力无匹,竟不曾伤得分毫,反将绣球抓在手中,以为眼前女子不过如此,当下笑道:“泼妇竟敢用暗器伤人,可惜手法太差。”
女娲原不想坏他性命,只是寻思略作惩戒,让他晓得厉害,十层力只用到三两分,本身又因造人耗去太多心力,没想到反被嗤笑。大怒之余,将先天灵宝山河社稷图全力展开,誓要将他收了,慢慢泡制。
胡卢见对方取出一张画儿来,正要嘲笑一番,忽见狂风大作,吸力无匹,心知不好:“那画儿定是件异宝。”急忙使个“千斤坠”稳住身形,运起神力,叫一声“看暗器”,将手中绣球丢了回去,希望能缓上一二。
女娲见了,心中好笑:“真是个无知鄙夫!一不曾抹去法宝上的神识,二不曾运上道法妙手,就这样随手一扔,如何能有威力?”然而待要控制绣球,才惊觉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