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华鸢闻言皱起眉:“别逞强,我本来就在左边,错位出击可能会错过最佳反应时间。”
“不行,听我的。”北堂朝说罢冷哼了一声,一把按住季华鸢的头,往下压了压,小声道:“别忘了我是上面的。”他说罢也不管季华鸢瞬间气歪了的脸,闪身跃出了石洞。
季华鸢低骂一声,只好愤愤地收回本来已经快要放出的飞刃,临时改变了策略,转而对付右边的两个狼崽子。二人就地侧滚而出,待狼崽子们发现时已经近了身,季华鸢直接近身到最近的一个狼崽子身边,狼崽子下意识地向后腾翻,季华鸢一脚飞出直接踢在他的腰上,狼崽子一个踉跄,然而敏捷地在地上侧滚开,躲开季华鸢出手的飞刃,下一瞬间,另一名同伴已经缠了上来。季华鸢一击失手,有些懊恼,然而缠上来的狼崽子手里双砍刀明晃晃的逼过来,非常具有威慑力,季华鸢无奈之下只好闪身退让,侧身间落虹出鞘,铿地一声和双砍刀相抵,两人各自后退一步。
晏存继手底下的人的特点就是寡言而犀利,他们不会像三叔手下那帮黑衣人,出招前往往还要长啸一声,更有甚者会喊着什么愤慨的激语。狼崽子们如同冰封的利剑,出鞘剑雪,在静默无言中将人毙于手下,哪里是什么好解决的对手。更何况季华鸢往往出击就在于出其不意,无论是什么样的高手,在突然遇袭的一瞬间都是会发懵的,区别只在于这恍神时间的长短。而季华鸢往往胜在气息隐蔽,往往直到他摸到人家身边了,才会让人察觉。他为自己争取到的这一点时间往往可以帮助他战胜比他强大数倍的敌人。然而这一次,他一击失手后再无先机,地上的狼崽子紧接着跃起,捡起掉落在地的长剑,与同伴刀剑相佐,一起向季华鸢发力。
拼力气,季华鸢毫无胜算。两刀一剑一起架在落虹上,落虹的锋利和灵气再无用武之地,如此拼蛮力的时候,季华鸢只能是头疼地被一路撞到身后的一颗粗大的树上,通地一声脊背生疼。寒光剑影闪在眼前,季华鸢知道,只要现在拿剑的那个狼崽子收了剑,他一样顶不过那两把长刀。他此时几乎是被逼入死角,狼崽子完全可以收剑一剑插入他的肚子。
必死无疑。
然而不知道是那两个狼崽子没有反应过来还是怎样,三人竟然就一直这样坚持着,直到终于有一个狼崽子低喝了一声,抽出长剑来高高扬起,季华鸢瞬间冷汗冒了一身,在这样的时刻,全身上下都陷入高度紧张之中,他无法感知北堂朝的位置,他眼前只有那把明晃晃,正要向他要害刺过来的长剑。而身前的双砍刀稳如磐石,让他动无可动。
季华鸢几乎感觉到自己听见了风声,然而下一秒,铿的一声,那把长剑被什么挡住了,季华鸢抬眼一看,那个举着长剑的狼崽子维持着那个举剑的动作僵在原地,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已成青灰色,分外可怕。下一瞬,身前的压力瞬间消失,季华鸢手执落虹差点往前踉跄了一步,一个熟悉的气息出现在身侧,北堂朝冷着脸收回飞回的飞刃别回袖中,下一刻,用双砍刀的狼崽子已经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季华鸢几乎看呆了,他瞪大眼睛看着北堂朝:“你那四个呢?”
“杀了。”北堂朝伸出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怪声道:“狼崽子,杀了吃肉!”
季华鸢震惊地看着他:“都杀了?”
“啊。”
“怎么杀的?”季华鸢难以置信地往前小跑了几步,果然看见四具尸体,正非常无辜地倒在不远处的林子里。北堂朝更加无辜地冲他眨了眨眼睛,说道:“嗯啊,暗器杀了两个,一个拿这样的双砍刀要砍我,我躲了一下一脚踢碎了他的颈椎,另一个从后面用剑要割我脖子,我滑下来用匕首破了他的膛……”他说完突然打了个哆嗦,说道;“说起来还挺恶心人的呢,你问这么多干嘛?”
季华鸢终于有些回神了,他看着北堂朝,喃喃道:“你怎么这么能打?”
北堂朝闻言突然笑了,他挺了挺胸,按着季华鸢的头说道:“当然啦,我是上面的那个嘛。”
作者有话要说:
☆、登顶(一)
季华鸢很懊恼,他有些讨厌北堂朝这样牛气十足地说“我是上面的那个”,但是他根本无力反驳。因为,他确实总是被压的那一个,这一点从来没有改变过。季华鸢忍不住在脑海中想像了一下自己将北堂朝推倒的情形,而后由衷地生出一股恶寒出来。
算了,大丈夫能屈能伸,不必逞那荒唐英雄。季华鸢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而后叹口气,将落虹收回鞘内,拉着北堂朝的袖口低声道:“这半支小队应该是来得快的,增兵应该很快就到,我们得快点离开了。”
北堂朝点点头,一边跟着季华鸢挑了血腥味最重的方向离开,一边压低声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要故意留下踪迹?”
“我说过了,我们要死给晏存继看。”
“我知道,但要怎么做?”
季华鸢回过头淡淡地看了北堂朝一眼,他脚下不停,只随口答道:“一言难尽,你且跟着我就好,晏存继固然很懂兵法,很有谋略,但是我们的脑子是不同的。”季华鸢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头,毫无戏色地认真说道:“比狠,我不行。比脑,他不行。”
北堂朝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他认识的季华鸢,是知道自己的才华,然而却从来不将其放在心上的。能让季华鸢这样恶狠狠地鄙视,晏存继也真是把季华鸢惹到急了。北堂朝突然有些不想问了,他本来就放松于和季华鸢和好的喜事之中,刚刚又利索地在季华鸢面前英雄救美了一把,让他更加愉快,他低声应和道:“对,没错,晏存继胆敢炸了我风营的弟兄,现在也该让北堂王的媳妇好好教训教训他,让他知道,别说是我,就是我媳妇,他都比不……啊……你干嘛踩我……”
季华鸢冷冷地剜了他一眼:“你让朱雀咬了?”
“啊?”
季华鸢哼了一声转过身去,说道:“我还没说我要不要和你合好,你也高兴得太早了。”
“别这样啊……”北堂朝有些傻眼,情况好像有些不对,明明是他……那个什么了季华鸢,怎么现在反而要获得季华鸢的点头才能合好呢?“你玉佩都接受了,为什么还要拿捏我呢?”
“我不是拿捏你,那玉佩本来就是我的东西。”季华鸢一边说着,一边无规则地在身边的枝丛上间歇地狠踏上两脚留下痕迹,他的动作干净利索毫无阻滞,然而他的目光也那么平静,季华鸢静静地回过头来看着北堂朝:“北堂朝,我很爱你,这是真的。”
“那你还要纠结什么?”北堂朝有些焦躁,他感到季华鸢有太多的话没对他说,而现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却连说句话都要压低声音。北堂朝抬眼间正看见季华鸢的侧脸,季华鸢平静,敏锐,毫无矫情之色——他确实没有故意拿捏他什么。
“季华鸢,皇兄找我长谈了一次,现在我愿意放下过去的不愉快,为什么你又出了问题?”
“我没出问题,是我们的问题一直都存在。”季华鸢平静地说着,“或者说,是你的问题一直都存在。北堂朝,你确实爱我,没有人比你更爱我。但也没有任何人,会比你更坚决地推开我。”季华鸢轻声说着,他突然叹了口气:“当然,我无力改变这一点,我现在看透了,这就是你,说一不二的你,我何必要改变?我只是还不知道,我愿不愿意永远接受这样的你……”
“可……”
季华鸢又叹了口气,他攥了攥北堂朝的手,轻声道:“我想要一次重生,就以这次危机为契机,置之死地而后生,从前我总是纠结于自己的弃婴身份。而现在,我知道自己不是被人遗弃的,但我却想重新做回那个天地间自由自在的弃子了。”
“我懂……我知道你的想法……”北堂朝有些呆呆地看着季华鸢。季华鸢笑了一下,他拍了拍北堂朝的手背,而后毅然地松开,说道:“所以,你要给我一些时间,让我好好想一想我以后的人生。”
北堂朝不知道自己还该说什么,甚至潜意识里,他知道季华鸢是对的。诚然,他和季华鸢各自都有问题,这些问题在这一段时间以来慢慢地磨合、消磨,确实减轻了很多。但是最本质的问题始终都在,那就是季华鸢的骄傲和刚烈性子不会变,他自己对原则近乎冷酷的坚守不会变。季华鸢说得对,他们就是这样的彼此,可以磨合,但不会改变。
你我终于认清了事实。我们各自执着线头的一端,解啊解啊,结果却发现这分明是两根绳子。可以拼接起来,但是永远不会光滑完整如一。唯一的问题是,你愿意接受这样并不严丝合缝的融合吗?我愿意,你愿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