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朝停了一会,叹口气,低声说道:“你们两个……有一些像,但又不像。季华鸢这个人,本来是最有气量的,只是最近……他心情不是很稳定……”
李画江笑着打断他:“王爷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北堂朝几番欲语还休,终于说道:“你以与他当年如此相似的方式出现在众人眼下,他若是日后对你……刻薄些……那也不是他的本意。他最近,情绪实在有些……”
李画江笑:“原来是这码子事。”他说着,毫不在意地抻了抻酸软的手臂,说道:“前辈一看便个性冷傲,即便心里有些看不上我,也不见得会刻薄于我。王爷多心了。”
北堂朝愣了一下,过了片刻,他缓缓地呼出一口气,也笑了:“也是,本王多话了。”
李画江倒是毫不介意似的,只是摇着头笑叹道:“早就听说北堂王和季华鸢……现在看来,竟是真的。以画江看来,王爷不是话多,而是关心则乱。”
“是啊,关心则乱……”北堂朝咀嚼着这四个字,望着深蓝的夜空,有些失神。
虽然李画江并没有答应北堂朝帮什么忙,但北堂朝还是非常有风度地将人送回了行殿。山里风大,北堂朝自己往回走的时候酒意已经散去了些,他放慢了步子,看着行宫内熟悉的一草一木,轻轻勾起了唇角。
果然还是很怀念。这片宫殿,无论什么时候,都会让他感到温暖。
北堂朝深呼吸,突然想起这两天和季华鸢生的那些气,借着一点酒劲竟然感到好像也没那么值得火大的了。他一边摇头笑着自己没原则,一边却忍不住抬脚往晏存继的殿群走去。
今天在席间,他一直没倒出空来和季华鸢说话……北堂朝想到这,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息道:即便有工夫,大概也是相望沉默的。那只小刺猬的眼神太冷了,就像是和他结了多大的仇一样。至于吗?他昨天手劲大了点,但若不是他实在怄人,又怎么会……
夜晚的汤鹿行宫隐隐的浸没在一片欢笑中,稍一往人多的殿群去,便能听见女子低低的嬉笑。酒宴虽散,却不会有人早早便睡——如此好山好水,当然要泡够了温泉,嬉闹到凌晨才算不白来一趟。汤鹿温泉行宫的特色便是温泉,只要是主子的殿内,无论大小,都有温泉水引入。居住在这深秋的山脚下,每晚入睡前泡一泡温泉,当真是一件快事。
晏存继的殿群非常壮观,里里外外的偏殿里住满了他搬进来的美人。隔着道道殿门,女子的嬉笑戏水声不断。北堂朝心如止水,直接走到最中央的主殿,旁边的从客房应该就是分给季华鸢的。
隔着一层明纸糊的窗,屋里的灯火很亮,暖洋洋的光晕透过窗纸洒在屋前的台阶上。北堂朝偏过头去看了看,屋子侧面引温泉水的竹管已经抖起来了,想必季华鸢也已经在泡温泉了。
他勾了勾唇角,走上前去。然而他的手还没搭在门上,就听屋里的季华鸢怒叫道:“你别过来!”
北堂朝一愣,他人还没进屋呢,季华鸢至于这么大火气?然而,还没等北堂朝皱眉,只听屋里另外一个令人恶心的声音掐着十成十夸张的委屈响起:“干嘛呀……人家不过是想和你一起泡个温泉而已……”
晏!存!继!
北堂朝瞬间觉得额头青筋暴起,他没等里头人再说话,便一把推开了门。只听砰地一声,倒霉的门板反弹到墙上又撞回来,屋里正争得不可开交的两个人同时停下来,看着暴怒突然闯入的北堂朝。
北堂朝抬眼一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季华鸢从头到脚只围了一条雪白的单子,一头青丝散落在肩上,连鞋都没有穿,光着两只白脚丫踩在木头地板上。大概是喝了一杯酒的缘故,两颊红扑扑的,怎么看怎么撩人。而晏存继外袍脱了一半,两只靴子已经飞了出去,眼看着也要光溜溜了。
他这一进来,本来邪笑着的晏存继摸了摸鼻子,做出一个小贼被逮的灰溜溜的表情,而后眯缝着眼朝他笑,指着季华鸢一脸大度地说道:“北堂王怎么来了?要不……我们一起?”
北堂朝的脸色黑得像是要长毛了,异常吓人。季华鸢的脸也冷了,他本来憋了一肚子气、身上还有伤,就想着回来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结果刚换了衣服、人还没进到浴房,晏存继就大摇大摆地闯了进来,非要和他一起洗。他身上就围着一件单子,又不能和晏存继动手,正和他周旋得脑仁疼,北堂朝又进来添乱了。
北堂朝用“待会再收拾你”的眼神狠狠剜了季华鸢一眼,季华鸢全当没看见,做好打算让这两个一个赛一个脑子有毛病的男人去打,自己只漫不经心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丫子。
北堂朝大步上来,几下解开外袍呼的一声抖起来把季华鸢露在外面的肩膀围了个严严实实,他低下头看着季华鸢露在外面的半截小腿两只脚丫,气呼呼地哼了一声,而后回过头来冷声道:“王储殿下,季华鸢是本王的人,您不会不知道吧!”
晏存继无谓地耸了耸肩,叹了口气,弯下腰将两只靴子捡起来往脚上套,说道:“真扫兴。”
北堂朝的脸更黑了。
晏存继大大咧咧地挥挥手:“行吧行吧,你们玩吧,我去找我的美人们去。”他说着,好像突然觉得这也是个不错的主意,嘿嘿嘿地淫笑出了声,然后将北堂朝的黑脸和季华鸢的无语丢在身后,直接从敞开的门哼着小曲走了出去。
北堂朝再一次被这个人的不要脸折服了,他愣愣地看着晏存继下了两个台阶,突然像是又想起来了什么一样,贱笑着回来,帮他们两个带上了门。
然后,那个吊儿郎当的脚步声终于渐渐远去了。
北堂朝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看着季华鸢:“我说你,既然和他住得近,怎么还这么不小心……”
季华鸢冷笑出声:“你没张口就骂我勾引晏存继,我真是感动。”他说完,不顾北堂朝再一次沉下来的脸,直接转身往浴房走去,张口说道:“慢走不送。”
然而,季华鸢刚拉开浴房的门,一脚踩在湿滑的地板上,北堂朝就从身后大力地拉住了他的手臂。季华鸢一个猝不及防,脚底下哧溜一滑,整个人竟然向后仰了过去。若不是北堂朝下意识地捞了他一把,他真要一屁股坐在地上了。季华鸢吓了一大跳,生生气红了脸,他的臀在北堂朝的膝盖上磕了一下,当时一声痛呼就没忍住。北堂朝刚刚涌起来的怒气被他这一声叫吓的有一瞬间的卡壳,他托稳了季华鸢,抬手就要掀季华鸢身上那层薄薄的单子,季华鸢从后面掐住了他手腕,回过神来怒目看着他:“你干什么!”
北堂朝气恼又无奈地叹了口气,皱眉低声道:“给我看看伤!”
“哪有什么伤!你快走快走别在这碍眼!”季华鸢两手护紧了自己身上那层脆弱的单子,怒目瞪得圆圆的。
然而,北堂朝固执地伸着手臂拉在被他护死的单子上,沉声道:“给我看看伤,你是不是没上药?”
“与你有什么关系!不是都说了不管我不管我,北堂朝,我都替你羞!”季华鸢气急了口不择言,他踩在湿滑的地上往后倒退了两步。浴房里很热,北堂朝的衣服已经贴在了身上,他知道自己口舌上是说不过季华鸢的,便冷哼一声直接大步过来一把把他两只手臂捉起来拍在头顶,在季华鸢的怒叫中扯开了系在他肩下的带子。北堂朝一抖手,将那张单子扯下来丢在一边,非常强硬地把季华鸢按在墙上,低头定睛一看,那白嫩嫩的臀上交叠着两个淤紫的巴掌印子,连指痕都清晰可见,肿得晶莹剔透,有些地方已经磨破了皮。
北堂朝一下子便愣住了,他下意识地松开了按着季华鸢的手,一时间好像找不到自己的舌头了一样:“这……这……”
他出手的时候没想到,只见到自己的巴掌火红肿胀,没想到季华鸢身上的伤居然会更吓人。
浴房里有片刻的安静,只听见汩汩的水声。季华鸢停止了挣扎,背对着北堂朝,肩膀都在止不住地抖。他狠狠地撕扯着自己的嘴唇,咬牙恨声道:“看够了吗?”
“我……”
“出去——”季华鸢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他狠狠地攥着拳头,却怎奈胸口的起伏愈发剧烈,眼底似有酸楚在慢慢汇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