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华鸢分别了谢司浥,自己一个人在街里转了转,随手买了些蜜饯干果,便赶在天黑前回了王府。管家在府门外等着他,老远的便几步迎过来,季华鸢随手将手里提的东西交给管家,问道:“怎么了?”
“主子快些吧,王爷发了大火了。”管家三步并做两步往前赶,一回身却见季华鸢还是慢慢悠悠地跟在后边,急道:“主子怎么还是这么不慌不急的,王爷在主院等了您一下午了,您快些吧!”
季华鸢不着慌,跟着管家进了府门,却是转身往飞鸢楼的方向去。管家又急了:“主子,主子!您走错了,这边!”
“我没走错。”季华鸢回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管家,语声中已带了丝不悦:“这大晚上的守着门口堵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犯了什么惊世大案。你回去告诉北堂朝,我不愿意搭理他,回去睡了。”说着,就一把抓回自己的东西转身离开,在管家目瞪口呆的注视中兀自往飞鸢楼走去。
季华鸢心里本事生出几分气的,气北堂朝小心眼不说,还大老远的叫人把自己往主院拦,像是要三堂会审似的。季华鸢堵着气回自己房里,却不料北堂朝那边倒是传话快,他这才歇下脚,茶还没沏开的工夫,北堂朝那边就已经怒气冲冲的上门来了。
“季华鸢!”北堂朝见季华鸢在屋里神色冷淡地冲着茶,简直气极了,几大步迈进门来,劈头就是一句训斥:“请都请不动你!好大的架子!”
季华鸢坐在桌前,目光扫过北堂朝暴怒的脸,只冷冷道:“我哪有您北堂王架子大,干脆派了人在府门口逮我,要押了去见您呢!”
“我什么时候叫人去逮你了!余管家那是出门去迎你,你少不知好歹了!”北堂朝听季华鸢语气没有半点知错,更怒。
“那可真得谢谢他老人家。”季华鸢漫不经心地回道,一边动手拆开了纸包,捻起一枚甜杏填进嘴里。北堂朝哪里受得了他阴阳怪气,出口问道:“听说你今天去见谢司浥了?”
季华鸢抬眼看他一眼,回:“我可没‘去’见他,我是在茶点铺子里头和他偶遇。”
“呵,那可真是巧。”北堂朝冷着脸嘲讽一句,憋了一肚子气却撒不出来,只能黑着脸一抖袍坐在床沿上。季华鸢见他真是动了气,不由得低声叹了一口气,走上前抚着他的肩,低声道:“不过是个巧合,见面了说几句话,你又生什么气。”
北堂朝见季华鸢服软,面色也缓和了几分,却还是阴沉着脸,冷道:“见面说几句话,为什么话说一半还要把人支开。你是有什么掏心窝子的话,生怕别人听见!”
季华鸢低声叹气,无奈道:“我没有。只是人多眼杂,总是不方便。”
“你们要干什么不方便的事!”北堂朝脸又黑了,低喝道。
季华鸢拽着北堂朝的衣角,小声道:“他也是身不由己。我给了他一瓶毒,若是将来他实在承受不起,也想他走得有几分尊严。”
北堂朝一惊,皱着眉回过头看着季华鸢:“什么毒?”
“鹤顶红。”季华鸢随口回道,转身去桌上捏了两枚蜜饯过来送到北堂朝嘴边,却见北堂朝已经彻底黑了脸,那森森的冷气吓得季华鸢手一抖,只好把蜜饯填进自己嘴里,一边嚼一边问道:“怎么了?”
“你随身带着剧毒?”北堂朝满脸不掺半点假的震怒,深邃的黑眸里写满了难以置信。
季华鸢见他又是这般喜怒无常,不由得有点恼,回道:“我又不要害你,你急什么!”
“我急什么!”北堂朝一把捏起季华鸢的手腕,不自觉地用力收紧,喝道:“你害不害我另说,你随身带着剧毒,还能有什么好企图!”
季华鸢吃痛不过,剧烈地挣扎起来,却不想更加激怒了北堂朝,那人掐着他手腕的大掌更加收紧,季华鸢也怒了:“你放手!”
北堂朝心中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他不理季华鸢压抑的痛呼,怒喝:“你说,你随身藏着鹤顶红,是干什么的!”
“我不害你,我给自己留个退路,还不行吗!”季华鸢疼痛之下生生地气红了眼,回过头对北堂朝喊道:“你一个威风凛凛的大王爷,今天高兴了哄着我,明天不高兴了吊着我,谁知道又会想出什么屈辱法子欺负我!季华鸢对不起你、欠你的,总有权给自己选择个体面的死法吧!”
季华鸢话音刚落,就是一阵呼啸的掌风带过。季华鸢瞪着眼睛没有躲闪,那巴掌却是生生地顿在了自己的脸侧,让他倍感屈辱。他倔强地抬起头,冷冷地看着北堂朝:“你现在打人的脸,上瘾了吗?”
北堂朝浑身都在抖,他刚才气急了挥起巴掌怒扇下去,却还是不忍心,此时僵在那里,掌心都红了。他努力压抑着自己声线的颤抖,问道:“所以,你一直都认为我会折磨你至死。你善良,你慈悲,你能忍着我,忍不过了就一瓶药灌下去,反正你不在意自己生死,也能让我知道自己是多么的惨无人道吗!”
北堂朝的声音是颤着的,那压抑不住的沉痛让季华鸢心也跟着颤了一下。他别过头,却还是道:“一瓶药而已,你何必把我说得那么坏。”
“你不坏,你不坏。”北堂朝收回手,连连点头,道:“从头到尾,只有我一个坏人,坏到了令人发指、要让你随身备着鹤顶红随时准备永远解脱的地步!”他说着,浑身突然无了力,北堂朝死死咬着唇,看着季华鸢微苍白的面色,真是觉得心累,一句话也不想多说,转身便走,却又被季华鸢拉住。
“北堂朝,我不是那个意思……”季华鸢丢不下面,却还是低声道。却不料北堂朝冷笑一声,手臂轻轻一挣,只道一声“季华鸢,到了现在,如果你还认为你自己只是我一个可宠可杀的玩物,我们还有什么谈的必要。”说罢,就坚决地迈开脚步,踏过寥落的海棠落花,几步就消失在季华鸢的视线里。
“北……”季华鸢在他背后伸出手,却被那一个冷硬的背影冰得半句话噎在口里,只能呆呆地看着北堂朝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