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到了某一天,歌德突然就意识到,这种想法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手段。
人不在了,那就是不在了。
关心和在意她的人,会为了她的离去而祭奠和缅怀,但这份思念,终将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被遗忘。如果是那样,格里芬与生活在这个星球上的亿万生灵,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为德意志,为了世界各国,为了人类做了那么多的事,到了最后,所得到的待遇,仍旧与其他人没有任何区别。
这不应该!
在德国人眼中,格里芬是特殊的,她不应该与其他人等同。
她应该被神化!
这样的观点其实并不是歌德的想法,而是许多接受过她恩惠的人类的想法。
不仅有德意志人,也有欧洲人或非洲人,有阿拉伯人也有美国人,甚至还有亚洲人。或许他们在全人类的占比中只有少数,但仍然意味着这个世界并没有忘记她。
尤其对于德国人来说,他们无不缅怀这位女性。
有相当多的人认为,当初若没有她据理力争,德国的战后恢复不会这么快,欧洲区的能量核心也不会存放在德国境内。
他们需要一个新的精神寄托,哪怕现在过得很好。但正因为自己如今的生活来自于她,才更应该心怀感恩。
当格里芬离去时,许多人曾表现得悲痛欲绝。普遍认为一个全心全意帮助凡人的英雄,不应该得到这样的待遇。
如果格里芬能复活,是不是意味着将重铸他们崩塌的世界,延续他们的思念,甚至是信仰?如果格里芬能复活,这次她将完全属于德意志和她的人民。
这样伟大而正义的理由背后,同样也包含了一点自己的私心。
邓尼茨正在老去,包括她在内,所有自认为有资格继承狼王遗产的狼崽们无不蠢蠢欲动。作为在狼堡中早已被孤立的母狼,复活格里芬若说没有带着某些私心,那未免也太高看她的情操了。
格里芬的信徒们需要她,自己也是如此。
但真相是否就真的如此呢?歌德也不知道自己对格里芬的感情,究竟是利用还是思念多一些。她甚至不知道能不能实现“重新把格里芬拉回到这个世界”如此异想天开的计划。
在梦想成真之前,摆在眼前的难题是显而易见的,与之相比,成功是如此遥不可及。
如今能明确的一点是自己的觉悟。或许她不清楚每一次的实验会持续到哪一步,但每一次的失败,都是在为后面的成功做铺垫。
歌德相信自己的大方向是没有错的,唯独欠缺的是些许运气。
自从认识到这点后,她每个月都会取一次自己的卵子。从青春期开始到绝经,生孕期女性每个月能排出至少一枚卵子,一生大概四百个。但受到实际情况的制约,这些卵子并不是每个都能成功受孕的,尤其还是通过体外受精的方式,这更进一步拉低了成功率。
而她的年龄如今已经超过四十七岁,正常情况下早就过了生育期,但超凡者的特殊体质延缓了这个时间。命运的不确定性她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绝经,只能尽可能多地不放过每一次机会。
同时实验的过程中也不可避免地会出现失败的情况,这又浪费了一部分。
随着时间推移,歌德逐渐积累起成功经验,她将此灵活运用到了后续操作中。
为了提高培养效率,现在位于地下研究所最深处的培养舱室中,正立着五个人造子宫舱,除了已经发育一段时间的第一个,歌德一口气又植入了四个。
它们当中谁会成为最后的成功案例,目前没人知道答案。
但这不妨碍歌德对它们一视同仁。
以实际情况来说,这些尚未成形的受精卵其实也是她的孩子。
将最后一份数据编号导入电脑,看着隔离室内五个纯黑色的培养舱,歌德在心里默默祈祷着此次实验的成功。
她已经失败很多次了,不介意再次面对失败。但现实是残酷的,自己的年龄已经到了极限,身体在一点点衰老,针管提取卵子的手术再完善,对卵巢的损伤也不等于没有。
也许还能用几次,也许这个月就是最后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