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翻身下马,将千里良驹拴在客栈门口的木桩上。
却见旁边早已经栓了一匹筋肉强健、连苏遐州这样的门外汉都看得出绝非凡品的黄花马,正埋头在一旁的石槽里勤勤恳恳地鼓动腮帮子、大吃特吃散落的干草。
把这等良马饿成这样,主人也真是忍心!
苏遐州摇了摇头,扔下自己那匹也迫不及待加入嚼干草行列的坐骑,大步进了客栈。
然而一句:小二,上点酒菜开间上房!还未出口,就哽在了嗓子眼里!
只见时值黄昏,客栈里还空落落的,只有一个黑衣食客坐在桌边,他桌上东倒西歪都是酒壶,却没有一盘下酒菜。
苏遐州进来的时候,他正手里提着酒壶,直接从壶嘴里泊泊地往嘴里倒酒,眼见着已经有七分醉了!
见苏遐州闯进来呆立当场,那人迟钝地转过脸来,一双含情眼醉蒙蒙的,盯着他看了半晌,手里的酒壶一松,“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先生……”他使劲揉了揉眼睛,眼眶眼见着红了;“我不是……做梦吧?”
不是他一路苦苦寻觅的楚凤歌,又是何人!
这就是所谓的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苏遐州一时还沉浸在不可置信中,晃神片刻,不理会小二殷勤上来问他:“客官,您吃点什么?”
忽然大步上前,一把抓了楚凤歌的手腕子,三步并作两步就把他往二楼带。
徒留目瞪口呆的小二伸长了脖子道:“不是?两位客官这是认识么?不认识咱们家可不兴拼房的啊?”
苏遐州充耳未闻。
楚凤歌不知是喝醉了还是怎么样,格外的温顺,任由他牵着上了二楼,主动开了自己的房门,让苏遐州将他拖了进去。
苏遐州心里有万语千言,却不知从何说起。
他回身“嘭”地关上房门,斟酌了半天,刚吐出了一个:“你——”
楚凤歌就抢着道:“先生,我知道错了……”
他低头双手紧紧缠握在一起,骨节都泛着青白,很不安地望着面前的苏遐州,也许是将醉未醉的缘故,他成年后喜怒莫测、游刃有余的那一面全然收敛,看起来就像是个做错事的小孩子。
不,与其说是做错事的小孩子,还不如说是……害怕被抛弃的小孩子……望着面前注定会抛弃他的人,既恐惧绝望又含着一丝不死心的希冀。
苏遐州心如刀绞。
找到楚凤歌的那一点喜悦,瞬间被愧疚冲刷得无影无踪。
原本他还在为楚凤歌不负责任的出逃感到怒气勃发,可是归根结底,楚凤歌为什么要走呢?
还不是因为他,明知道纳妃的事会让他痛苦,明知道楚凤歌不想答应,却还在朝堂之上自作聪明地利用其他大臣的力量,逼着他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