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黑靴戎装的军官护着宫惜在走进客厅,一人仔细地脱去他披肩的外衫,一人便提着他的行囊上了二楼。
辛酒里看见他右臂缠着厚厚的纱布,神色却半分不见堪忧颓然,甚为怡然地往长桌前一座。
赵管事立刻会心地吩咐厨房上菜,六七个佣人也随之散去,大家各司其职,而辛酒里平时工作就较为闲散,哪边忙就帮着照理,便也跟着去了厨房。
刚走没几步,宫惜在便懒懒唤了一声,“酒里,你过来。”
辛酒里顿了顿,转身走向他旁边,登时屋子里竟只余他们两人,加上他不知何时省去了姓氏叫她,一时颇为尴尬。
他细细地看着她,又莫名笑了起来,无奈道:“怎么每回见你,都像是我要吃了你一般?”
辛酒里脸色一热,匀了匀目光,瞧着他认真道:“我也有事想同你商量。”
宫惜在兴致颇浓地点了点头,“你说。”
“你的主卧在二楼,我现在住的那个房间似乎不怎么合适……”话到后面,她便低了声音,因为宫惜在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明明白白写着:说到底,还是怕他心怀不轨。
纤瘦的身子站得笔直,一双眸子透着冰冷的倔强,辛酒里淡淡道:“我并不需要特殊照顾,同其他人一般住佣人房就好。”
她本不是细雨柔水中长大的娇花,性子淡薄也从不求得半分同情,自小那人便告知与她:因自己而被爱。
那时她尚不懂,满心只是对他学识渊博的崇敬,偶而撒娇拉着他问道:“有你宠着,又何须计较别人的爱?”
他便笑着看她,满目温柔的宠溺。
后来发生了太多事,等到她缓过冲击,便已学会了两样东西:坚强和珍惜。
满桌的菜肴已经上齐,宫惜在喝了口茶润润喉,依旧笑意盈盈的模样,“我倒没有偏袒你,主要是这宅子的佣人房已经满了。”
辛酒里一噎,不可置信却又无可奈何地抬眸看他。
只见他扬扬眉,抬起绑了纱布的手臂,说道:“而且我只能麻烦你就近照顾。”
待到晚上,宫惜在果然遣了其他佣人,只余她一人在二楼的书房端茶倒水,墙上的挂钟将将靠近七点,他这才摆摆手示意她可以下去休息,目光甚至不离手中的文案。
辛酒里松了口气,刚走到门口,又被他唤住。
恰及此时,楼下传来汽车的鸣笛,赵管事踩了楼梯上来传话,正是宫家大少爷突然造访。
宫惜在这才放了手中的一打薄纸,瞧着门口按了按脖子,起身从书桌前移步至沙发边。
来人一身单薄的玄黑风衣,双腿修长,步伐稳健,走到门口时似乎不经意地看了她一眼,辛酒里本就低着脑袋,顺势低弯细腰,淡淡道:“大少爷好。”
视线里,黑亮的皮鞋微微停顿,随即闷声向前走去。
她正欲下退,宫二少爷搁着二郎腿,左手间夹着一根香烟,又不紧不慢地喊了一声,“小酒里,帮我点支烟。”
咳,对于这个“小”字,辛酒里微不可见地紧了紧喉头,抬头便见宫惜之密密地盯着她,眸光染了一层隐秘的暗泽。
对于向来轻佻地宫惜在,她尚能充傻装愣地蒙混过去,宫二少爷看似对她暧昧,实则并不在意多许,充其量来讲她只不过是他一时好玩的逗趣对象。
可是宫惜之,尽管一再坚强镇定,每次撞进他的深瞳,那种不寒而栗的压迫和措手不及的仓皇感都让她不安。
手腕突然被人箍紧,耳边急急出现一道闷声,“你在想什么?”
即将燃尽的火柴掉落到地上,指尖一股热辣的灼痛感,辛酒里慌乱的收回手,去拾地毯上的火梗,却似乎感觉有什么不对。
刚刚宫惜在情急之下抓她时,用的是那只缠满了纱布的右手。
两道怀疑的视线齐齐落在宫惜在手上,他知再也瞒不下去,干笑两声,退了手中的纱布,无谓道:“咳咳,只是皮外伤,其实用不了这么多纱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