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未明静止了,像是被按了暂停键,抱着吉他,和安静的舞台一起静止。
“沈老板,我的人生早已确定,不会为任何事、任何人改变。我曾经说我不需要爱情,这件事也同样,不会有任何改变。”
说话的时候,宋见秋身体里不住地战栗,可她丝毫没有表现出来。她望着舞台上的沈未明,看着她那双颤抖的双眉,她想要离开这里,却又害怕自己再不能回来。
她后知后觉,眼前的、和她同样擅长忍住泪水的人,竟然是落了泪的。
她不禁扪心自问,是什么让人表白的时候泪流不止?眼前的人又熟悉又不熟悉,她不懂沈未明对她的感情。
“那我们……我们算什么?”沈未明的语气不是质问,而是一种可悲,她以为至少没有这么冰冷的。她曾经想过最坏的结局,那人会给她一个拥抱再离开。
或者只是送她一句温暖的话也好。
“就像你之前说过的,你缺少陪伴,我愿意帮忙。你知道我不需要这种陪伴,所以这段日子过后,希望我们能互不打扰。也许你真的撒谎了吧,但我对你,并没有半分谎言。”
万般的委屈一瞬间涌上沈未明的心头,只因为宋见秋的这句“也许”。并不是也许啊,说得很明白,的的确确是撒谎了。所以现在是什么意思?要连带她的爱意也一并否认吗?
还有,没有半分谎言吗?
别撒谎了,明明这句也是谎言吧。
“到底为什么啊,宋见秋,承认这些就这么难吗?”她又开始剧烈地咳嗽,咳嗽完又问了一遍。她破釜沉舟地说出这些话来,宋见秋用沉默全盘接下了。
这一刻,她真的有些恨意,她恨自己的爱。
“我明白,我真的明白你。你说过不想被任何感情缠绕在世界上,但你执行得完全不公平吧。你允许那么多人在你身上索取情绪,为什么偏偏对自己这么苛刻?为什么偏偏不允许自己的爱?
“爱一个人明明是很幸运的事,你却非要因为这份快乐否认自己。宋见秋,你究竟是不能快乐,还是不允许自己快乐?要负的责任总是挣扎着也要肩负,可以得到的快乐却总是拒之千里,宋见秋,我如果——”
“停,”宋见秋很平静,她平静地看着这个已经泪流满面的人,“就到这里吧,放我回去吧。”
荒诞的夜晚,不管再怎么不愿离开,就到此为止吧。
泪眼朦胧里,沈未明早已看不清她的表情,可那人声音里的冰冷还是刺穿了她。她一瞬间分不清这是不是现实,或许那天演奏之后的梦一路做到现在了。
那之前那些全是假的吗?允许她留宿,允许她在家里醉酒,帮她盖上衣服,满眼欣赏的注视,一次又一次的纵容……
一切都化为泡影了吗?
“最后一个问题。”
宋见秋已经起身,听到这句话后微微转向她。
“我认为,我认为或多或少的,你也爱我,或者说我是你特殊的人,我相信这件事,今晚你是不是要说,一切都是我的自作多情?”
宋见秋叹了口气,她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似乎有十几秒之久,她再次迈开步子。刚走了没一步,身后传来沈未明的喊声。
“懦夫!”
宋见秋停下来,这次没再转回去。
“你说你因为可以怀抱大提琴而爱它,宋见秋,如果人的一生都无法拥抱已经相爱的人,难道不太可悲了吗?!”
你穷尽一生去追求的正确、追求的骄傲,与不能抓住自己的快乐相比,难道不可悲?难道不难平?
她已经声嘶力竭,却还是不敢问出更深层次的东西,宋见秋拼尽全力筑起的高墙,事到如今,她还是不忍打破它。
“是的,是你的自作多情,很抱歉给你带来错觉,”宋见秋仍然背对着她,深深吸了口气,“回答完了,我能走了吗?”
摧枯拉朽的动摇,要用坚如磐石的决绝掩饰。
“我——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来袭,沈未明扶着吉他,琴颈毫无规律地仓皇乱晃。
这一次她没能留住那个人,因为泪眼,她甚至没能看清那人的背影。她仍然处在当下巨大的冲击中,事后会涌现出来的悲伤即将席卷而来。
这是一个很凉爽的夏夜,月亮在彩色的云穴中忽进忽出,沈未明的心,已彻底被大雪掩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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