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的厚爱,我心领了!所幸老天爷给我的姻缘好!白家非大户人家,九棠一人当家做主,确然是无人敢说是非,否则唾沫星子也能把我给淹死!” 先把铺垫做在这里,即便没这回事,也不过是丢了个面儿而已。
在大亨片刻的失神中,她扶着沙发靠背,颤巍巍的站起了身:“今天多有冒犯之处,请老爷子海涵,我就不再叨扰您了,再会!”
黄金荣对此言毫无反应,暴突的眼珠散落着焦距,肥厚的大掌频频摩挲在头上,不知在念想什么事。
苏三收住了迈出的步伐。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那架势似乎有戏?他联想到什么了?他果然与白九棠的事脱不了干系?他会不会改变主意?他会不会和盘托出?
备受瞩目的肥厚嘴唇,刚刚蠕动成形,书房外传来了喧嚣,宁祥似乎在阻拦什么人,大门旋即被猛力推开,张扬的声音窜了进来:“这是谁来了啊?怎么鬼鬼祟祟的呢?!”
黄金荣脸色一沉,迎着那进入的闲人,劈头盖脸骂道:“进老子的书房像土匪劫红一样,你他祖母的蹬鼻子上脸了?!”
闯入的女人吓得双肩一颤,顿步抬起了眼帘。
与之对视的大亨在那讨饶的眼神下,很快恢复了平常,无奈的收起了令人生畏的表情。
来人收到了这条信息后,立即又得意起来,扫视着侧对而站的苏三,一边出言安抚黄氏,一边慢悠悠的走了过来。
“瞧我这个风风火火的性子!差点吓着我们老爷子的贵客了吧!”说话间已来到黄金荣面前,梢了他一眼,笑了:“您最近肝火太旺,该泻一泻火了!”
这一眼、一笑,尚加一言,放在平日那自然是引人心神荡漾,是开启诸多禁区的钥匙。放在今日就不尽然了,越发让人感到羞愧难当,恨不得一掌将她扇出门去。
电闪雷鸣的乌云重新笼罩在了黄金荣的脸庞上。岂料不待他出口,一直扫低视线,睫毛遮眼的苏三,轻飘飘的发言了。
“好像夫人曾经提醒过你,应该称老爷子‘爹’才对!”说罢撑起了眼帘。乌溜溜的看着那女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该是这个家里的少奶奶吧?公爹也是爹,有得叫就叫吧!我想叫还没得叫呢!”
上海滩的成长经历教会了苏三该怎么做女人。作为弱势的一方,妩媚是必要的,以此可稳固后方的家园。但强势也是必要的,以此可抵御疆外的敌人。花有几样红,人有多样面,分配要合理,人生才会平衡。
李志青的脸面被一句话撕成了渣,公媳成奸的丑事,在优哉游哉的讥讽中,如久晒在烈日下的尸首一般,爆出了恶臭。
宁祥早在大门推开时闪了进来,此时快步上前搀了搀苏三,颇有悟性的低语道:“嫂嫂,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苏三倾其全力应对了一局,松懈下来的身体已是七歪八歪铆不上梁了,赶紧倚着兄弟,点了点头:“我们走!”
黄金荣来不及去安抚气得脸色发白的儿媳,有所感知的上前拦下了欲撤离的叔嫂俩:“苏三,你是不是烟瘾发了??”
“。。。。不是!”新一轮的乏力感袭上身来,苏三随口敷衍了一句,推开眼前的大亨。和宁祥疾步朝门外走去。
被撇开的黄氏愣了一愣,追上前来,朝外边吆喝道:“来啊!去把烟枪备好!”说着转身堵住门口,一本正经的展开双臂挽留:“苏三,你有几日没抽烟了?姓白的小子亏待你不是??既是走到我这儿来了,难不成还要带着烟瘾走?那不是让人笑掉大牙吗!”
看来世界上自以为上帝的男人还不少,自以为救世主的男人,也不止白九棠一个。或者说是大多数丈夫和父亲都有这种共性?!
苏三茫茫然聚焦凝视着大亨,恨不得一头在他身上撞死。鸦片的诱惑能让人飞蛾扑火,此时的诱惑,更是无人能免疫。他是在报复她吧??
投向过道的呼喊。未能引来奔忙的弟子,倒是勾出了一腔不冷不热的言语:“在嚷嚷什么呀!”
林桂生应声出现在门口。看样子已在门外待了一会儿了。背对而立的黄氏,侧过脸来看了看她,继之眼珠一溜,朝房内的李志青瞥了一眼。
受到提示的儿媳妇,从极大的愤恨中爬了出来,快步近身道:“娘。您。。。。。您怎么下楼来了?”
林桂生此时对黄金荣和李志青都没有兴趣,一双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苏三,忽然自顾自说道:“金荣,你就别害人了,我看她是在戒烟!”
做活标本的感觉真是糟糕,苏三也无心去揣测林桂生此言是善意还是恶意,示意宁祥随她迈开了脚步。
桂生姐是什么人,既是对眼前的小女子生出了兴趣,怎会容她从眼皮下溜走。当即轻描淡写喊了一句:“来人,把苏小姐扶到我房里去休息一会儿。”
楼下顿时传来嘹亮的回应,雷鸣一般的脚步声随之响彻在耳际,如此磅礴的气势,好似双方即要开战一般,瞬间让宁祥产生了幻觉,条件反射的想到了掏枪反抗。
最为乍慌的是黄金荣,手心叠手臂的猛拍:“桂生啊,你这是要做什么??”
依然是轻描淡写的嗓音,加之半挑的眉梢:“我说得不够清楚吗?请苏小姐到我房里休息片刻!!”
在大亨的语塞中,接下话茬的,是一腔虚脱的声音:“那就打扰夫人了,恭敬不如从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