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洛清泽点了点头,“我出去前听闻阿姐不是进了宫?何时来的?”
“事办完了便想着来寻你。”洛清河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不错,看样子我不在长安的时候也没懈怠。”
少年的气息很稳,虽然还不及许多顶尖高手,但在这个年纪已经算得上翘楚。
洛清泽挠了挠头,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来,半点看不出此前办差的时候那种肃然的模样。
到底还是个半大的孩子。
洛清河点点头,对纪宏道:“既然舍弟的差办完了,纪大人不介意我先带他回去吧?”
纪宏忙后退一步,道:“自然,将军慢走。”
洛清河唇边仍挂着笑,她打了个呼哨,骏马的嘶鸣声从远处传来,马蹄声由远及近,须臾便至眼前。
这马打着响鼻在洛清河跟前停了下来,它前蹄在道上刨了两下,低下头拿脑袋去拱将军的手。
羽林直属御前,不论战甲佩刀还是战马都称得上是大梁军队最好的那一批,毕竟他们并不缺军饷。纪宏身为羽林郎,良种马自然见过不少,只一眼便能看出这可不是关内各大马场能养出来的。雁翎有单独的战马供应线,否则绝无法抵抗全民皆战的北燕人。雁翎的马是燕山半山草场下的马群挑选驯服后的选种,其中有不少野性未消的,还得将士自己费心去驯。
燕北狼骑一度冠绝天下,和这些草原人交锋,慢上一分都有可能被削下头颅。
眼前这一匹通体乌黑,唯有四蹄雪白,瞧着颇为神骏剽悍,马头挂着的玄甲还未卸下,一看即知定然不是凡物。纪宏悄悄看了眼抬手抚摸马鬃的洛清河,猜想道这匹马大概也是这位雁翎主将自己驯的。
不愧是雁翎的铁骑啊。
洛清泽回身过去把系着的马缰给解了,他随着洛清河的动作一道翻身上了马,调转马头时还不忘同纪宏道:“马明日轮值我给你还回去。”
还不还其实都不是什么大事,羽林卫也不缺这匹马。
纪宏一手扶着刀,目送两个人策马走远。
国子监外的柳条也垂下来了点,跟着风一道扫过墙沿,风铎的声音也跟着叮铃铃地在清风中作响。
醒竹盛满了水,一点点地低矮下一端扣入小池中,叮咚一声响。
温明裳的脚步声也跟着停在了这一声里。
坐塌上的老人把手里的鱼食撒入池中,锦鲤争相而上,不多时就吃了个干净。
“回来了?坐吧。”他不慌不忙地转过身,笑得儒雅温厚。
温明裳应了声,在他面前的蒲团上端坐好,唤道:“先生。”
“济州至京师千里之遥,倒是苦了你。”崔德良拿起边上的帕子擦净了手,慢吞吞地斟了杯茶给她,“适才你问你师姐的话我都听见了,有什么困惑,直接问吧。”
一别多年,他也已年过花甲,但瞧着倒是很精神,似乎与当日收自己为弟子时并无不同。但温明裳看着他,心情却一时间有些复杂。她确有疑惑,但却不知从何说起,又或者说,她在揣度什么能问,什么不能。
柳文昌和柳家人大抵至死都不会想到,他们觉得温明裳将崔德良视为破局良机,看做救命稻草,可实际上温明裳并不完全信自己的这位先生。
这话若是说出口,可能连沈知桐这个同门师姐都会瞠目结舌。
可事实就是如此。
旁人只知崔德良三问三答后收她为关门弟子,可除了崔德良之外,也只有温明裳自己知道,那三问究竟是哪三问。
一问你是谁家未曾入门的小女儿,二问缘何于此,三问若他予自己一招保命之法,向上之索,自己当以此作何。
这三问跟所谓策论半点不沾边,世家想的根本全是错的,人家问的是她这个人。
温明裳不是怀疑崔德良心有他念,毕竟这么些年,关怀是真,教导是真,她只是想不明白,崔德良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她这厢垂眸半晌不知说什么,对面的崔德良倒是自顾自喝了杯茶,而后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