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老友说,他明天要去一个地方,或许再也不会回来,所以那坛老酒,饮的特别慢,慢到第二日太阳初升,老友才负剑而去,不再回首。一如传闻那样,他迎着魔族十万大军,一去不回头。
想了许多,三长老眷恋的眼神,终是自半空中,落在了前方,那道清瘦的身影上。比起他的同僚,他不讨厌此人。
选择死在他人手中,便不能选择一位讨厌之人,这人虽隐世不出,不知其好坏,但比起他的同僚,应是不会错,毕竟世间之人,比起他同僚来,都应该不错。
想到这,又是一笑,也惹得姜余新疑惑不解,道:“先生临死之时,还如此坦荡,在下佩服之极。”
三长老看着前方,满身血污的姜余新,眼里闪过满意,道:“说实话,世间之人,很少能做到真正的坦荡,老夫也不例外,老夫一笑,是觉得死在你手上,刚刚好。”
姜余新道:“为何?”
三长老道:“若是一般人,凭老夫的手段,绝不会是老夫躺在这里。若与老夫对敌之人,乃墨翟,亦或杨灵,老夫定会死的窝囊,又非老夫所愿,所以如此,刚刚好。”
姜余新道:“事已至此,便遂先生之愿。”
临空虚按,一掌,看不出虚实,向地上的三长老送去。
嘭!
一束光,自人群中,长老院处来。与姜余新的手掌相交,接着便是清脆响亮的一声,出自女子之口,沿一条直线,向场中而来。
“我不愿!”
一女子,云鬓花颜,雍容华贵,赫然立于场中,姜余新前。
姜余新眉头一皱,却也缄口不言,那三长老的话,却自女子身后响起,只见他道:“殿下,老夫烂命一条,这又是何必呢?”
此时立于场中的,正是道盟圣女萧回风,她的出现,令场间又是一阵喧嚣,纷纷猜测她如此,又是何意?继而猜测道盟将她推到前台,又是为何意?
萧回风道:“你可以无情无义,撒手人寰,但我做不到。”
三长老独眼中,见是萧回风清丽的身影,终是有了些暖意,就像萧回风的圣光,照进了他的心里,亦如那些年,奶声奶气,牙牙学语的圣女小时候。
如此美好,却是一叹,并道:“我与姜先生有约在先,老夫痴长几十年,临老了,还要失信于人,行这晚节不保之事?”
萧回风道:“我不管,你晚节不保也好,失信于人也罢,都不重要,只要你活着就好,你曾答应过我,要见我嫁人的。要见我嫁人,势必要活着,才能见到。说起失信于人,你情愿失信于我,也不愿失信于他人?”
三长老一听,面有为难之色,他一生重诺,从不失信于人,但他却往往失信于家人,就像那些年,他拍着胸脯说,要保护好家人。
念及于此,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该如何回答萧回风之话。
他脸上的为难,群雄均可见,唯有姜余新,不见,或不想,也不愿,只因他已转身,退了回去,古语有云,非礼勿视,其实这句话更适合用在这里。
毕竟有时,你的眼神,一个动作,只会令有些难堪,更加难堪,所以不见,才是最好的尊重。
当然,倒非他心慈手软,他只是对此人心慈手软,道盟杀了小六子,今日道盟下场之人,都不可能活着离开落凤坪,这是他们师兄弟间,心照不宣之事。
不过此人,却是一个例外,正如他也是道盟的例外一样,只因世人皆知,他不喜道盟行事。如今看来,若非圣女之故,他早就退出了道盟。
“多谢!”
这样一事,绝对值得一谢,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姜余新不仅给了他一条命,还赋予了这条命,一些不同的意义。
此时圣女扶着三长老,迎着长老院众人的冷漠,向长老院方向行去,就在此时,三长老脚下一停,道:“回风,这次,我却不想回那儿。”
萧回风一愣,道:“不去那儿,我们好像无处可去。”
三长老道:“老夫才从姜先生那儿捡回一条命,老夫却想用这条新生的命,去见一些有趣之人。”
萧回风道:“什么人有趣?”
三长老道:“莫如是就很有趣。”
声音不小,萧回风脸上,飞霞陡生,也只一瞬,萧回风在呼出一口气后,就收起了那些小女儿姿态,扬起花颜,道:“好!”
青云派处,便平添不少热闹,作为老父亲的莫问天,心里更是笑开了花,直接蔓延至脸上。甚至拉来面红耳赤的莫如是,在三长老跟前一阵吹捧,吹的三长老脸上的冷峻和刚毅,也如被春风拂过,柔和不少。
也吹的长老院一众,脸上更加冷峻,冷峻中,还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冷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