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他九岁,她六岁。
都是懵懂的年纪。
她因为被长老们强迫带离父母身边,成天哭闹不停,闹得刹墨神殿好几日不得安生,四位长老师叔拿这个一哭起来就惊天动地的丫头束手无策,最后只能将她丢给他--
因为他是他们的大弟子,那群丫头的大师兄。
他是在刹墨神殿背后的一颗菩提树下发现她的,那时她似是一个人躲在树下哭了很久,哭着哭着就睡着了。他瞧着她如同一只孤苦的小兔一般怯怯地蜷缩在那树下的模样,没来由地心中却是一紧,一股怜惜之情在心底慢慢荡开。
他知道,这个最小的师妹和那其他几位师妹不同,那几个都是出身刹墨的几个有名世家,对于被选为转世灵童,将来有机会成为刹墨万人之上的首席大巫师,都是有着某种觉悟的,或者说,是极为欣喜的,哪有像她这般,哭得死去活来,仿若是被送到地狱一般。
刚将她抱起来准备带回她的房中,她却忽然从睡梦中惊醒,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盯着他看了许久,嘴一咧,在他心下大惊,以为她又要哭个惊天动地的时候,她忽然用她那缺了门牙漏风地嘴,含混不清地开口:“米是肥?”
他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她是在问他是谁,他轻抚着她的额头,替她梳理着她那头顶不多的几根黄毛,顺便拍掉那落了一脑袋的菩提叶,淡淡地回:“我是你的大师兄,以后你要叫我乌苏师兄。”
“呜呼西凶?”那漏风的嘴唤出来的称呼让他差点一头撞在那菩提树下,可是,那双红肿如桃的眼却让他纵容地没有纠正她,他轻声地问:“你为什么一个人躲在这里哭?”
“阿爹阿母,不要小鸡了,小鸡一个人,怕怕。。。。”她哽噎着说出她的委屈,他却是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小鸡好像是她的名字。
她叫什么来着?记得之前似乎听长老师叔们唤她瑶姬?
小鸡?他的嘴角微微地抽搐着,却见她又是嘴一咧,哇地一声又嚎啕大哭起来。
那一刻,乌苏终于相信古人所说的话,女子都是水做的,这丫头分明就是汪洋做的。
他手忙脚乱地想哄她,轻拍着她的背,却被她埋首在胸前,那一身紫锻的衣裳被她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他只得轻声哄她:“乖,小鸡别哭,你不是一个人啊,不是还有师兄么?以后师兄会一直一直陪着你,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好不好?”
“真的?”满面泪迹的小脸微微地仰起,似是不信似的,她伸出胖胖的小手,红肿却清澈的眼眸直勾勾地望着他:“西凶打勾勾。。。。”
当他如同得了失心疯一般与她小手一勾,看她的面上渐渐绽开一朵欣喜的桃花,听着她用那漏风的嘴欢喜地说着:“小鸡最稀饭呜呼西凶”的时候,他就知道,从此他的一生,都与她勾在了一起,不离不弃。。。。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一晃就是十年。
这十年间,他一直将她呵护在自己的手心,他看着她一点一点地长大,看着她从一个黄毛丫头渐渐蜕变成明艳动人的少女,看着她从一个笨手笨脚什么都不会的蠢丫头一步步即将迈上那个刹墨族最高荣光的位置,她在他的眼中,一直是这刹墨最美的一道风景。。。。
如今,该是将这风景收入自家窗前的时候了吧?
心念一动,那心中原本被压下的深藏多年的情愫就在这一瞬间决堤,如江河入海,奔涌不息!
“瑶姬。。。。”他的声音悠长浅淡,下一瞬却已伸手拥她入怀:“和我在一起!”
这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这句话仿若当头一棒,将罂漓漓彻底从醉梦中打清醒了。
她下意识一把推开他,眸中有些闪躲和慌乱:“师兄,我。。。。。”她差一点就要脱口而出--我不是瑶姬,可是,话到了嘴边,却还是被那心中最后一丝理智给生生压了下去。
不能说,说了就再无退路了。。。
“你,可是不愿意?”当乌苏艰难地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得到的却是沉默,长久的沉默,罂漓漓紧紧地咬着下唇,指甲深深地嵌入手心里,她害怕自己若是一开口就会忍不住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来。
这不是愿意不愿意的问题,是不能。
乌苏的表情瞬间凝冻,眼底倏地掠过一抹难掩的忧伤,只见他的胸口微微起伏,像是在强压翻腾难抑的情绪,忍了又忍,最终却只是黯然闭目,将那难言的悲戚之色紧锁在眉间。
那一刻,罂漓漓的心中万种缱绻尽付云烟,她很想伸手替他抚平那眉心的悲凉,她很想替瑶姬为他许下一世的诺言,从此祸福与共,生死同命,一世缱绻…
可是,她知道,她不能。
她的心,早已尘埃落定,只属于那个叫作莫奕,让她愿意为他许下生生世世的人;而瑶姬的心,她把握不了,所以,她只能残忍地别过脸,匆匆起身推开房门,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和:“师兄,时候不早了,随我一同去刹墨神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