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在悬崖上咆哮的那番话,自己没有自信可以同样毫不心虚的吼出来。
其实比起被敏敏依赖,自己更依赖敏敏吧?
洛城呆立在大雨中,看着那个男人把疲惫的敏敏抱走,一直以来以为敏敏这样的女子是不需要别人怜惜的,现在才知道,她也是需要的,只不过够资格怜惜她的那个人,不是自己。够资格让她信赖,让她疲惫时依靠的那个人,不是自己。
浑浑噩噩的回到西台城,洛城不知道此时该做些什么。只是茫然的倒在榻上,懒得去管未央门的事,懒得去管与四皇子结盟的事,懒得去管任何事……为了一个女人就这样一蹶不振,自己果然是个做不了大事的浪荡子……曾经对洛神发誓要当上未央门门主,要改变残酷的未央门。然而现在真的做了门主又如何呢?手上的血腥比哪一任门主要少呢?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都是放屁!
〃洛神,我真的不后悔当初杀了你……〃洛城躺在榻上喃喃地说。
〃既然你不后悔,就不要也让我后悔。〃洛川倚在门旁冷冷道,〃刚才门人来报,你把浑天珠拿走了,可是送给敏敏了?〃
洛城颓废的坐起身来,没有看洛川,而是从怀里掏出一首小词来,默默地细细地看了一遍,恍惚中又想起了当年敏敏做这首词时的情景:
连右与敏敏比诗词,要每首诗词都把对方说的人的名字咏进去,连右说了洛城,敏敏一挥而就。而敏敏说了洛王,连右却被难住了。后来敏敏笑道:〃其实要我也写不出来,洛王没有,洛神赋倒是有一篇……〃洛川的脸瞬间黯然,起身悄然离去……那时自己就明白了,不,其实自己早就明白了,只是不想承认,三个人之中,自己才是多余的那个。
而敏敏的那首词,与其说是在写自己与敏敏的感情,倒凑巧更像是在缅怀自己与洛神的牵绊……
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
垂杨紫陌洛城东,总是当时携手处,游遍芳丛。
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
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大哥,我要回釜山陵……〃
〃你若现在离开,就不要再回来,也不要再让我看到你!〃
〃大哥,其实姐姐临终前一直在叫你的名字……〃
〃……我知道。〃
洛城惊讶的发现一向面无表情的大哥在微笑,是那种被深爱着的男人才有的无比自信而略带忧伤的微笑。
什么时候,自己也能拥有这样的笑容呢,洛城有点悲哀的想。
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
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No。49一路向北
这几天又被绑架又受伤又被严刑拷打又吊悬崖的,想必我是真的累坏了,这一觉直睡到第二天晚饭时分才餍足。
醒来的时候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天色刚暗下来,小二还没来掌灯,房间里一片怀旧的暗黄昏暗。一个人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忽然觉得四周冷清清的,好生悲凉……死白毛还说喜欢我这么快就把我扔了!腹诽了半天忽然发现,我怎么不想着逃走了?
窗外两声轻叩,我扭过头去,一个身着青色纱衣的少年轻飘飘的侧跪在窗口,恭恭敬敬的双手奉上一个锦盒,道:〃我家洛主子吩咐送给敏敏姑娘的,还请笑纳。〃
洛城给的?还是洛川?昨晚悬崖上的一幕陡然浮现在脑海里,我……好像当时说了挺过分的话……爬下床来光脚走到窗口,我犹豫的伸手接过锦盒,小声问道:〃你家主子还好吧?〃
那少年头也不抬,就势做了个揖就消失在窗口,搞得我一阵尴尬。撇撇嘴打开锦盒,红色的丝绒上静静地躺着一黑一黄两颗珠子,黑色的珠子上有隐隐的金丝一般的裂纹,淡金色珠子上的裂纹则是黑色的,有点像是现代的一种发晶,但随着角度的变化鸽蛋大小的珠子上还有光华萦绕,很是美丽。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古时认为天是黑的地是黄的。心念一动,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浑天珠?那另一颗又是怎么回事?
一侧头瞥见丝绒下还有一封信,信角上清风道骨的一个城字,我忽然觉得一阵胸闷气短。再看信中并无任何道别的内容,只有一首小词,欧阳修的浪淘沙,当年我写给洛城的,想不到他还留着……如今再看那最后一句话,只觉得刺目的悲伤!遥看窗外落日余晖,反射在珠子上形成忧郁而略带残忍的光环……再想到洛城在雨中看着我的墨一般的眼神,一时间心中五味混杂,难过不已。
正站在那里长吁短叹,面前的窗户忽然就灰飞烟灭了!白毛一身黑衣像天神一样站在我面前……为什么大家都放着门不用喜欢走窗户呢?
〃干什么呢?光着脚不冷啊?〃白毛一边摘下面具一边发出斥责性的疑问。
第一次跟他面对面地站直了仔细观察,发现自己竟然只到这厮的胸口!他有一米八五以上吧?北方男人果然比较高大!目光渐渐上移,爬过他流线漂亮的肩颈,嗯,虽然是少数民族,却没有带着一堆叮当作响的奇怪首饰呢,说起来这家伙的扮相一向简洁,可能是本身长得就够华丽了吧?跟过儿一样总穿黑色的衣服,不过皮肤白皙的过儿穿着没有任何花纹的黑衣感觉如同暗夜流光,而他的黑衣上总是隐现着张扬的图腾般的花纹,映衬着蜜色的肌肤,银色的短发,野性十足,气势嚣张!跟他那双搁到现代绝对另类找抽欠揍的金色眸子还真是绝配!
我正沉浸在艺术美学欣赏中呢,久久得不到回应不算还被我像探照灯一样上下扫描的白毛不耐烦了,两手穿过我的胳膊下把我举起来,抖毛巾一样抖落了几下,塞在怀里在椅子上坐下来,两只温暖的大手包着我冰凉的脚丫,只说了句〃今晚动身北上〃就疲倦的靠在我的颈窝里开始打瞌睡。
白毛没问我手里的锦盒是怎么回事,也没告诉我他去干嘛了,可是他靠着我轻轻打着瞌睡的小动作让我感到一种信赖,于是索性也不去追问他身上浓重的血腥气是哪来的了,只微抬手帮他擦掉了耳后不小心溅上的一小块血迹,就老老实实的靠在他怀里开始发呆。
房间里昏昏暗暗,脚又被他捂得很暖和,受到他的感染,我也瞌睡了起来,只是这次,再也不觉得四周冷清悲凉了。
我一直不知道自己的确切位置,只知道肯定不是在西台城了。然而当天晚上,大狐狸的戒严令就到了。连我的画像都贴到了城墙上,不过没有白毛的,不知道是因为见过他的相貌的人都死了还是因为是邻国的王室涉及政治关系。不过话说回来,古代画匠的写实水平,还真是……不敢恭维……当我朝着纸上那扭曲的脸张牙舞爪的扑上去时,白毛强忍着笑把我拉了回来,塞进麻袋里扛着窜出城墙……(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