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宫中度日如年。四月过去了,五月中旬,我忽觉心悸,又收到密报,说察觉有兵马调动,我再也顾不得大臣的劝阻,带上禁卫,日夜不休的往天津赶去。
可我最终没有救得了他。他坠落悬崖后,那伙蒙面人匆忙离开。
我不顾一切的冲下去,看他满身伤痕的躺在山脚。我心中忽而涌上欣喜。
他是我的了!是我一个人的!谁也没办法抢走了!
他穿着软甲,腹部的伤痕并不致命,从山顶滚下,只是擦伤。我像对待珍宝一样将他抱上马车,带回亲王府,从此不理府外的任何事情。
我每天看着他,喂药喂食,与他睡在一张床上。不管外面传来什么消息,我都不闻不问。大臣进来一个打一个。即使福晋也没法踏进房门半步。
我不愿意让他醒来。如果他可以就这样睡一辈子,多好。
渐渐门外越来越乱,福晋躲回娘家,太监宫女逃散,除了几个忠心耿耿的护卫和太监,和硕亲王府几乎成了空城。
七月流火,八月未央,外面终于传来冲杀之声时,我知道这是末路了。
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两个,一齐打破,用水调和……我中有你,你中有我。生养死葬,永不分离。
“小路子,端过来。”我轻柔的说,生怕吵醒了熟睡的永璋。
中秋团圆
我似乎有意识,可是眼皮千斤重,全身连手指尖也动弹不得,怎样努力也醒不来。
模模糊糊的感觉到外界光暗交替,有人在断断续续的对我说话,嘴里有药的苦味。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摸索着走出黑暗的识海,眼前出现光明。
我头一次知道清醒这么难。
此时不知身处何地,脑中尚有些混沌。我闭上眼睛积攒力气。从山顶摔下来都没死,真是福大命大。
“三哥,该喝药了。”有人轻缓的走过来,怕吵醒我似地小声说。
老五?这是亲王府?
我怎么会在亲王府呢。就算福晋同意乾隆也不会同意啊。
外面传来兵刃相接声,老五没什么反应,悠然自得的坐在炕沿,往碗里细细吹着气,接着似乎打算先尝一口。
我心中焦躁,总感觉不太对,挣扎起来,啪的一声打在他手上。药汁连着碗扑下去。
“永璋你醒了?怎么会这样?”
什么时候我从三哥降级成永璋了。
我没搭理他,迷蒙的眼睛看向四周,纱帐,吊屏,床柱,长桌,玉器摆设,无一不与郡王府的卧房相像。但我很清楚这不是郡王府。
此时是清晨十分,气候微凉。
窗外的天空一片纯白,小院里有两株缀满累累果实的银杏,一丛丛的秋海棠,木芙蓉开出灯笼大小的红盏。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落叶,显然多日没有人打扫。可惜视野太小,看不到交战的是何人。
老五穿着件箭袖玫红镶蓝五爪金龙马褂,维持着端碗的姿势,眉目间除了惊讶,还有失望。他到底在失望些什么?
他本来离开郡王府后胖了一些,抱起来柔软舒适,现在又瘦回去了。身形单薄的像个二八少女,下巴几乎没肉,像是冰雪凝成,一掐就可以掐碎似地。
肌肤苍白透明,脸颊上浮着几分不正常的红晕。杏眼看起来比以前略大些,但感觉有些呆滞。唇色淡到与肤色差不多的地步。唯有耳朵仍是精致圆润,花骨朵似地。
他自顾自的要扶我平躺。我突然想起自己刚从山顶摔下来,刚才那一使劲,伤口别又撕裂了。掀开薄衾,结果发现腹上只余淡淡的疤痕,不仔细根本发现不了。我到底躺了多久啊。我突然觉得头疼。
当视线从小腹上几乎看不清的浅坑移到别处,我觉得更头疼了——欢好的痕迹遍布全身,有斑斑点点的青红瘀紫,肩头和胸膛上还有啃噬过的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