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拉着简三爷、赵樾和大夫。转身便走。
姜氏急了。她想撑坐起来,结果扯到伤口,痛得“嘶”了声,“两位恩公和大夫,请等等!不知我家的那位,伤势如何了?他比我伤得重,有没有性命之忧?”
杏林医馆的大夫温声对姜氏道:“大嫂子莫急!你那夫君并无性命之忧。他掉下山坡时虽伤了头部,但伤在前额。且伤口很小又愈合得很好,伤不到性命。只是他的双腿被人打断。流血过多,受伤时间过长,错过了最佳治疗的机会,腿间筋脉尽断,往后怕是不能行走了。我已在他的双膝处敷好药,用老山参替他蓄养着精气,估计他再躺个一两日,就会清醒。你且安心养伤,不用担心,他那儿有我们医馆的小厮照顾着。”
“这样啊……多谢大夫和恩公。”姜氏的心暂时一松:她和夫君被人抢走所有的货物,又被打伤落下山坡等死。本来以为必死无疑了,可他们命不该绝,幸得贵人相救。
可如今他们夫妻俩伤得不轻,养伤可是要银子的!姜氏绷紧一颗心,问了大夫一些问题,主要是问诊银。知道丈夫和她要养好伤,可得好一大笔银子。而今他们身无分文,这可如何是好?
岑二娘见姜氏呆呆地看着林四爷几人关门离去,满面愁容,便知她肯定是在愁银两的事儿。
岑二娘笑劝姜氏:“姜嫂子,你不用忧心。你和那位大哥养伤的银子,自有我出。如今,你只需好好养伤,争取早日恢复。”
“这……这怎行!”姜氏惊声叫道:“我听两位恩公说了,是姑娘最先听到我的声音,让他们下去救人的。您对我们两口子有再造之恩,我无以为报已经于心不安了,怎能再厚着脸皮收姑娘的银子?!若是如此,还不如教我和夫君,立即抹了脖子,免得给姑娘再添负担!”
说到抹脖子,姜氏是真的有了死了的心!她的夫君就算活下来,也是废人一个。哪怕双膝的伤患处暂时被治好,以后每月还要喝几副药,否则双腿会痛疼不止。而她自己伤了腰,大夫说要卧床一月,用上好的药材温养半年,才能恢复如初。
算一算,要救他们两口子,至少得花费五六百两银子。且以后每月,还得花十两银子给她夫君抓药。而她夫家早已穷得揭不开锅,田地、房子都卖了,两个堂妹和堂叔如今还寄居在村中林老伯家。再过两月交不出房费,就要被赶出去。
可她和丈夫这两月都要养伤,根本没法挣钱。堂叔又卧病在床,做不了活,且每天都需银两抓药。再者,两个堂妹都已及笄,嫁妆都还没有着落……
这日子,真是过不下去了!
姜氏越想越觉得,她除了死,真的再也找不到别的出路。
不过,死之前,她得和她那沉默稳重的夫君在一起。就算下黄泉,他们也要手握着手去!想到自家夫君,姜氏甜甜地笑了:他们虽成婚不久,可彼此心意相通。夫君寡言少语,却体贴入微,自娶了她后,处处宠着她。她一生中,只有嫁给他的这两月,活得最顺心,最快。活!
可是,那些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却看不惯她幸福。生生毁了她的夫家,她的夫君!天呀!你若有眼,就叫姜家那一群贱。人,一辈子穷困潦倒,伤痛缠身,生不如死!
姜氏一心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此番,夫君是为了阻止那些不要脸的娘家亲戚把她拖到花楼去卖,才被人打断腿。若不是为了救走她,他一人早已逃出生天。又怎会被人包围,以致被废双腿!
“啊啊啊啊啊!”姜氏口中爆发出一连串尖锐的吼声,声音中满是愤恨、仇怨、绝望、痛苦……
岑二娘一直在观察姜氏的表情,她不知姜氏经历了什么,但看她这样,想必不是什么好回忆。她默默坐在一旁,守着姜氏,任她狂吼发泄。只有当姜氏要乱动扯着腰部的伤处了,她才按住她,让她动弹不得。
岑二娘一边任姜氏哭吼,一边细细观察她。她看到姜氏穿着几乎被洗白的粗布蓝衣,衣服上还有几块补丁。她盘起的头发上,只有一根雕工粗糙的桃木簪。耳上、脖间、手上,全不见她以往常带的金首饰。就连双手也十分粗糙,还有不少细细的伤口和深深的纹路,一看就是做多了苦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章 沈家(二)
岑二娘眉头死皱:杨鹏不是说姜氏带了不少体己回老家么!怎么过得这般落魄?还有,算算时间,她回老家也不过短短几月,怎么就嫁人了?方才听她提起那个夫君的口气,那人不像是个不好的。
这么一看,苛待她的,只能是她的娘家人了。瞧姜氏悲痛欲绝,伤恨不已,便知她的娘家人定伤她不轻。杨鹏曾托她照顾姜氏,她决不能任姜氏就这么被人欺凌!她定要替姜氏讨回公道!
一刻钟后,岑二娘见姜氏把情绪发。泄得差不多了,哭号声渐弱,才柔声对她道:“姜嫂子,哭过后就别再想那些伤心事儿了。之前是我不好,因着这样那样的事儿耽搁了,没有早点去芝林村为你撑腰。害得你吃了许多委屈。对不住!”
“姑娘!”姜氏眼睛红肿地看向岑二娘,从她的眼中看到深深的自责、悲悯和温柔如水的怜惜,她眼中一下滑落了一串透明的泪珠,“姑娘……是我自己命不好,没长眼睛,错信了畜。生,不止害了自己,更害了我那和善的夫家人。都怪姜家人太狠毒,太无耻无情,不关您的事儿。您不要为了我这个卑贱愚蠢的人自责,不值得……”
“姜嫂子!”岑二娘的声音虽轻缓,但语气坚定:“你不必自怨自伤,我会替你报仇。姜家那些害过你的,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岑二娘的眼中杀机时隐时现,她握握姜氏粗糙的手。看她脸上一派灰暗颓丧,似是存了死志。
岑二娘很是担心她想不开做傻事,便问她:“还不知姜嫂子怎么会嫁给那位大哥?那位大哥是哪里人士。姓甚名何?家中还有哪些人?那位大哥的家人,对嫂子肯定很好。之前你说起夫家人时,眼神温柔得不像话,恭喜嫂子嫁了户好人家。”
听岑二娘提起夫家,姜氏又是幸福又是悔恨,她想在她和丈夫死前,为夫家那些可爱温善的亲人找一条活路。而眼前的岑家。不就是最好的选择么!
思及此,姜氏暂时放下自绝的心,打起精神对岑二娘道:“姑娘。我那夫君姓沈,单名一个‘俊’字。他不是淮州人士,从前住在京城。夫君父母已逝,如今跟着小叔叔沈茂。还有两位堂妹沈梦、沈欣生活……”
岑二娘闻言。心下一震,她瞪大眼睛望着姜氏,“等等!你说他那小叔叔叫沈茂?他们从前可是住在京城紫藤胡同?”
京城人士,沈茂,不可能这么巧吧!岑二娘简直想跳起来大叫!今天是什么日子?遇上姜氏不说,还叫她遇着了沈嬷嬷的亲人!她记得沈嬷嬷说过,她的小弟弟名为沈茂来着。
姜氏惊疑地看向岑二娘:“姑娘,您从何得知?莫非您和我那夫家有旧?可我从未听他们提起过您啊!”
惊讶之后。随之而来的深深的欣喜。姜氏在心里直谢老天爷,这下她的小叔叔和两个堂妹有救了!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岑二娘双目熠熠生辉地笑望姜氏:“姜嫂子。你的这夫家,是沈嬷嬷苦寻多年却无果的娘家啊!沈茂便是沈嬷嬷嫡亲的小弟弟。”
姜氏闻言,已然被惊呆。
岑二娘接着问她:“那沈梦和沈欣,是沈茂的女儿吧?她们如今多大了?可说了夫家?沈家就只剩这四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