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
神父急忙回过头。
出现在长椅后的,是全身包裹在黑衣之下的女子。她并没有看着神父,而是同样仰头凝视着月亮。
神父先是因为帕尔杜斯悄无声息的出现而吃惊,随即这惊讶就被难以言喻的不适感替代。
“……请您离开这里。这美妙的月色是主的恩赐,您不配享受。你们这些……这些……刽子手!”
在胸中郁愤的驱使下,神父说出了平时绝对不会诉之于口的词语。
面对臭名昭著的狂信者集团使用这种语气会有怎样的后果,神父可以想象得到。然而他还是无法控制住自己。
然而帕尔杜斯只是淡淡地瞥了神父一眼,再次无言地将视线移回上方。
神父胸中的火焰,更加猛烈地燃烧起来。
被无视的羞辱怎样都好,帕尔杜斯的淡漠才是他愤怒的主因。
“请说些什么呀!冒用慈悲的主的名义,随意对人举起屠刀,你们难道就不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羞耻吗!”
神父猛地站起身,双手撑住长椅的椅背,直直地凝视着帕尔杜斯的双眼。
帕尔杜斯再度将视线移回神父身上。
两人对视的一瞬间,帕尔杜斯冰冷的眼神令庞菲利神父一阵胆寒。
是啊,就是这个,就是这个眼神。
与曾经在梵蒂冈遇到过的“那个人”一样,不含任何感情,视生命如草芥的眼神。
这群刽子手不仅违背了主的教诲,甚至已经背离了人道。神父很难阻止自己产生这样的想法。
“主是仁慈的,然而人却是染满罪恶的。这点你应该也很清楚吧,曾经最年轻的枢机卿候补,迪亚戈·奥托·庞菲利神父?”
“您……您怎么会知道……”
在帕尔杜斯仿佛洞穿内心的视线注视下,庞菲利神父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毫不在乎地使用本名,要人察觉不到反而比较困难吧。当然在这种乡下确实也不需要刻意隐瞒身份。毕竟在这里,谁都不知道你竟然会是‘那个’庞菲利枢机的侄子。”
在意想不到的状况下被揭开真实身份,庞菲利神父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正如帕尔杜斯所说,在教廷担任枢机团之长,统管整个秘书处,总揽圣座的财政大权的“另一个”庞菲利,正是他的亲叔父。也正是因为这层关系,刚刚以席身份从神学院毕业的他,立刻就被提名枢机卿候补。如果能就此成为枢机的话,庞菲利神父迪亚戈,恐怕将是教廷千百年历史上枢机团内最年轻的成员。
然而,正如毫不在意地使用权力破格提拔亲人一样,站在一众枢机主教顶点,在圣座内只处在教宗之下的乔凡尼·巴提斯塔·庞菲利(giovanni·Battista·pamphi1i),是个完全没有道德观念的男人。钻营,贿赂,要挟,他是靠着种种别说神职人员,就连普通人都会为之羞愧的肮脏手段,才从一个乡下小教堂的神父一步步爬到今天的位置。连统管信理部——那个令人闻之色变的宗教裁判所的,曾经被视作现任教宗接班人的人物,都败在了他的钻营手段下,让乔凡尼坐上了枢机团团长的位置。
尽管他对迪亚戈这个幼年丧父的侄子视若己出,甚至不惜动用肮脏手段成为笑柄,也要让他挤进枢机团来,但是虔诚而正直的迪亚戈却对叔父的无耻做法极其反感。屡次抗议被无视的情况下,他主动请调到远离中央的极东教区,成为了一个不起眼小教堂的驻派神父。
对教廷内部肮脏操作极度厌恶,甚至期待着变革的迪亚戈,自然能够理解帕尔杜斯所说的“人之罪恶”是什么。
但是……
“这,这些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脑满肠肥的主教们是教廷的蛀虫,而异端们则是这个世界的蛀虫。”
帕尔杜斯凝视着迪亚戈,像是对他解释,也像是说给自己听一般。
“你对我们有所误会。我们的任务……只是除掉害虫而已。”
“所以呢?在难以驱除害虫的时候,就索性连作物一起砍掉吗!?”
尽管被看破秘密,然而迪亚戈却没有后退的打算。原本这在梵蒂冈的教廷内可以说是尽人皆知之事,迪亚戈会感到惊讶,也只是因为没想到会在这距离圣座万里之遥的极东遇到知晓他身份的人而已。
迪亚戈握紧双拳。
此刻他所代表的是前田兄妹,是神代飞鸟,是一切因为格里高利之剑丧生或是承受着丧失之痛的无辜者。
所以,他不会有丝毫退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