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稚点头,在妹妹的搀扶下起身,“阿轲等此间事了,我们谢过恩人,养好伤病便回乡去吧。世人皆慕长生是哥哥之前糊涂,如今死过一回倒也看开了。”
“那过些时日,等神林大选开始,哥哥就与族人启程回返吧,阿轲想留在这里,继续参加考核。”周轲说这话时,她的眼神扫过鱼怀隐的身影。
她羡慕强者,更知道这世上没有什么是她可以完全依仗的,她想得到什么都要靠自己的能力握在掌心才会踏实。
这其中也包括她想选择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
她回头望向东蛛,一双美眸中的怒意消散,平添了几分温柔,弯弯的,明亮的,让东蛛沉醉,好像她这样看着他,他们之前的距离就更近了一点点。
“阿轲,哥哥是无福之人,若有些事情你考虑清楚了,甘苦自尝。”周稚明白自家妹子的心意,同时也晓得她的脾气,自小周轲就没吃过亏,见过她的人无不赞叹她的容颜,却也往往止步于她的性格。
难得的,有人在想摘取这世上最艳丽的一朵玫瑰时,还格外珍重的将那些刺也保留了下来。
应知嗅其芬芳者,必会掌中流血。
那么当这样一个人的出现,玫瑰又怎会舍不得绽开她的绚烂。
哦,对了,即便这爱花者,算不得一个人,半个而已。
鱼怀隐望见周稚眼神中,那份妹妹终于嫁出去了的辛酸,不禁摇头。
同时他给了良册一个眼色,意思是为师的任务完成了,原本应该死在你手上的一众亲戚,就连情敌都给你救回来了,漂亮姑娘也没病没疯的站在你面前,至于这段姻缘能不能成,就看你的造化了。
良册没明白鱼怀隐这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到底表达出了什么,只知道师尊在看他,他就乖乖收剑,三步并作两步地站到鱼怀隐的身后。
“阿轲绝不后悔。”周轲淡淡道。
她没有想去解释什么,也没有想要承诺什么,而是手持荆棘鞭走近那目光中盛着她的人。
“为何帮我?”周轲走近了,从前东蛛只是远远地观望,可眼下他反倒侧过脸去不敢细看。
在被光影割裂开的墙壁上,东蛛藏在黑暗里,而他心上的
姑娘用鞭子托起他苍白的脸,让他正视那沐浴在温暖阳光的窈窕身影。
她在蛊惑,“看着我。”
东蛛心神一震,他胆大包天地配合着她命令般的口吻,用人族的语言一字一顿地道:“因为,你好看。”
他是如此笨拙地在吐露心声,甚至不知道,他所说的话与他原本要表达的意思截然不同。
在他仅有地对父亲的记忆里,那个年迈的老人,常常会对他那容颜未改的母亲说好看二字。
后来,他的父亲在人族的家乡病逝,母亲便搬回了神林,偶然一次他问母亲“好看”代表着什么。
母亲照着铜镜,那镜子上映照出的人族面容,生着丑陋的黑纹,是她在脱胎换骨准备化为人形时,被其他妖族所伤留下的疤痕。
她不好看的,可是山脚下卖豆花的少年郎,惯会花言巧语,骗了她一辈子。
一句好看,就是一句喜欢。
东蛛想他是喜欢周轲的。
周轲注视他的眼睛,她从不喜欢听到男子夸赞她的美貌,因为基于皮相带来的爱,终究会有相看两厌的一天。
她想让别人怕她,这样就没人敢欺负她了。
可是,她眼前这只妖龄不过二十岁的小妖怪,不怕她,也不会骗她。
那么他夸她好看,她很开心。
鱼怀隐看着这一幕,当他发现周轲其实是踮着脚尖去勾东蛛的下巴时,总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又增加了。
“师尊……”良册大抵也想说些什么。
“大家都在呢,神林那边已经开始记录参加考核的人员名册了,你们有没有人要……”
一早就出去打探消息的苏玄之兴冲冲的赶回来,一进驿站的大门,他就看到已经解了毒的周氏族人,一个个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的阿姊,在调戏一个妖怪。唯有兄长周稚,是一副我家白菜终于学会拱蛛了的表情。
另一边是鱼怀隐和良册被他的话吸引了注意力,二人同时望向他,感受到赤衣少年不善的目光。
苏玄之一愣,想着这位仙长怎么总是爱用眼睛瞪他呢?
“苏兄你怎么每次都走的这么快。”被落在后面的史读书,晚一步踏进驿站,他一览众人千奇百态,什么礼啊,视啊之类的,他都说厌了,这脸皮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