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尽力想办法把她说服。
“这是人参汤,您知道。这是我在北京买的最好的人参炖的。您若是看见那肥壮微黑透明的参,担保您也喜欢!是上好的上档人参。一两要卖五十块大洋呢——您信不信?明天我再带鹿茸来——还有蛇胆。”
牡丹拼命的说。她说完之后,自己觉得太愚蠢。护士长向她认真望了望说:“人参,我知道,鹿茸和蛇胆我不清楚。我不答应带去给病人吃。”
“可是这可以救命啊。请您答应好不好?”
“你是谁?我意思是你是病人的什么人?”
“我们是朋友,很老的朋友。”
“我看得出来。你昨天看了他之后,他的温度升高了。我认为你不应当见他,对他不好。至于这个,我相信鹿茸这些东西。可是我得先问医生才行。”她打开锅盖,用鼻子闻了闻那浅棕色的人参汤。然后抬起头来微笑了一下儿。她说:“我给你说一说。费医生觉得中国药很神秘,他也许会试一试。等一等,你带药来给他看一看,也许是个好办法,你说好不好?”
牡丹向她道谢之后,就预备离开医院。
牡丹和护士毛小姐往外走时,牡丹问她:“为什么他太太没来?”
“我们听说他太太刚刚生了孩子。听说过几天就来。”
牡丹的脸上露出了不安的样子;毛小姐不由得越发好奇。
她问:“你一定认得他太太吧?”
“是,我认得她。”牡丹向毛小姐正面看着说:“我对小姐必须说实话。我不是他太太,还是不见他太太的好。”
“噢,是了。”
她俩由走廊走出来。毛小姐已经猜清楚——毫无疑问,是秘密的情爱关系。
牡丹说:“我可以麻烦您一下儿吗?”
“当然可以。”一部分是由于好奇心,一部分是由于自己本身的遭遇,而对牡丹的处境感到同情。毛小姐带着牡丹走到一个玻璃走廊,里面有凳子,有藤椅子。这个地方是供疗养的病人坐着晒太阳的,往外可以看花园里的小金鱼池。这时正好没人,毛小姐找了个舒服的藤椅,对牡丹说:“坐。现在我不值班。你从哪儿来的?”
“我家就在杭州,但是这一次我是老远从北京来的。请您告诉我,他的病怎么样?”
毛小姐告诉她,病人是一个半月以前送到医院来的。人发烧,肚子隐隐作痛,时有时无,是肠炎。医生狐疑是种东方病,由肠子受感染而起的,但是不能决定是不是要动手术。毛小姐说到这儿,看见牡丹脸上的痛苦,泪由两颊上缓缓流下来。她用手拍了拍牡丹的肩膀儿,说了声:“对不起,我不应当这么说。”
牡丹擤了擤鼻子,仍然低着头说:“他若死,我也随着死。他原是打算娶我的。别人把他从我身边儿抢走的。”说完用手绢儿擦鼻子。
毛小姐说:“我明白。好了,若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我一定尽力。明天你把中国药拿来,看医生怎么说。”
牡丹说:“您若能帮助我度过这个难关,我一辈子也忘不了您的好处。”
毛小姐颇为牡丹年轻恳求的声音所感动。是不是她过去也在爱情上经过波折?
“有没有话要我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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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什么别的。只告诉他我已经把中药拿来了,说是牡丹拿来的。”
护士小姐把她送到门口。牡丹只记得勉强低声说了一声再见。
随后那几个礼拜,牡丹天天在靠江边的那条街上出现,那条街上已经开设了若干商店。在靠医院的那一边种了一排小槐树、柿子树,这些树在靠河边的那一面投下了阴影。几百码之外,就是那古老的六合塔,那边商店更多,摊贩也多,这是城外一片较为安静的地区,常有游客到这儿来消磨一个愉快的下午。
费医生是个美国人,动作敏捷,细长身材。他要看看鹿茸什么样子。中国人向他解释说的那是从刚长满一年大的小鹿头上取下的。当时把小鹿猛追之后,把它逮住,小鹿的热血正冲到角上。要细心把鹿角从底部割下,包括下面那软骨部分,在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