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很简单,让一个从小到大都比较好脾气,奉信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女孩子,突然拿刀子去杀人,任谁都没法下得了手。
理论和实践是两个不同的概念,第一次面对血肉横飞的战场,小腿肚有点颤抖,真的很想逃跑。
不远处的莱尔看见我蠢蠢欲动想逃跑的样子,投来了一个凌厉的眼神:如果你敢跑,我就杀了你。
对手看出了我的退缩,棍子更加舞得密不透风,步步进逼,我跃到旁边将心一横,虚晃一刀,再改变方向狠狠地在他腿上上扎了一个窟窿。
“好!”刚刚解决掉对手的查路蹲在旁边看我战斗,只差手里没有拿可乐和爆米花,他喝了一声彩:“姐姐加油,别死了呀。”
大腿受伤的男人感觉自己被耍,更加愤怒起来,挥过来的棍子更快更猛,招招致命。心中暗暗叫苦的我,猛然发现一个瘦小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潜到了查路的背后,手中的刀子亮出獠牙,看热闹看得正高兴的查路似乎毫无察觉。
“小心!”莱尔大叫一声,想冲过去救援已来不及,没有多想,我手上的飞刀射出,正中那个影子的咽喉,带钉子的棍棒趁机打中了我的腰。
剧痛袭来,脑子几乎一片空白,在生死瞬间反应过来的查路立即冲上前,用刀子为我挡住了接下来的致命一击。
倒下前第二把飞刀出手,刺中拿棍子的手臂,查路轻松地将刀送入了他的心脏。
这时莱尔也解决了战斗,飞速来到我的身边。
腰上的肉被钉子勾得血肉模糊,左侧肋骨也有轻微裂缝,疼痛难当,更让我受刺激的是旁边几具死去的尸体,血腥味呛入了鼻子,身上染满了红色的星星点点,我拖着受伤的身体慢慢地爬到一边,吐了起来,吐完后就开始哭起来。
查路愣愣地在旁边看着我,他不知道为什么赢了后要哭泣,也不知道一个人的眼泪,为什么可以有那么多。
莱尔没有指责或安慰,只是默默地开始打扫起战场,他将食物和对手身上的生活用品、武器收拾好,交给查路拿着,又将站不起的我拖了起来,抱着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我的眼泪沾湿了他的衣襟,点点滴滴;他温热的胸膛和平稳的心跳声渐渐缓和了我的恐惧……
回到住处,莱尔拿出两卷绷带、棉花和一小瓶酒精,再用一条很粗的锁链将我双手缠了几圈绑在床上,撕开了上衣。在我又羞又愤地一脚踢过去的时候,一直沉默的他开口了:“不要乱动,伤口要清理。”
接着他在箱子的底部翻出了一把用干净纱布包着的银色小刀,将它丢进烧开的水里煮沸,再用酒精洗了一下,递给查路:“我按住她的腿,刚才的钉子有锈,已经陷入肉里了,你将那部分刮出来。”
奇奇的速度比莱尔快,但是莱尔的力气比奇奇大。在我还没来得及挣扎和逃跑的时候,双腿已经被按得牢牢的,查路将一团布条塞进我口中:“姐姐咬住这个,小心自己的舌头,不太痛的,别怕。”
小时候曾经和人讨论过,三国里面的关羽不用麻醉刮骨疗伤,面不改色,真英雄也。没想到今天自己也做了一回英雄,只是脸色变得厉害。
查路的手很稳也很熟练,他小心翼翼地将我腰部密密麻麻的伤口一点点挑开,用刀子将被生锈钉子刺到的受感染地方割掉,有几个伤口已经深入到肋骨,刮骨的感觉痛得我想立刻死掉。
汗如雨下,面色如纸,伤口流出的血和汗混在一起,浸湿了背后的床单,被锁链栓着的手因剧烈挣扎已磨得血迹斑斑,毫无感觉,每次痛到晕过去,查路都会用冷水将我浇醒:“不要睡,睡着了会死,你忍忍,很快就好了。”
不知道在这种凌迟般的煎熬中度过了几个小时,晕了又醒,醒了又晕,查路终于放下了刀子,将酒精一点点倒到伤口上,好像做菜的慢火突然开到了猛火,剧烈的疼痛让我全身抽搐了起来,感觉过了几个世纪才慢慢地消退。
其实被生锈的钉子扎伤,只要打一针破伤风就好,只是这里是流星街,我们什么都没有。
莱尔将我口中的布条取出,解下了手上的锁链,用绷带将伤口包扎了起来,冷冷地说:“不要哭,其实你本可以不用受伤的。”
“我知道的……”力气耗尽的我连抬手擦擦眼泪都做不到:“我早就知道的……”
莱尔眼神突然温柔了起来,他轻柔地给我擦去了脸上的泪水和汗迹:“以后不要随便受伤了,酒精和绷带已经快用完了,这些东西,很难弄到。”
门再次被推开,查路捧着一大碗蜂蜜水进来,用小勺子慢慢地灌给我。
甜味非常的稀薄,还带一点点苦涩,让失血过多的我有点想吐。
很久后才知道,在糖果比血珍贵的流星街,那碗淡淡的蜂蜜水,是一个小孩子舍不得吃的所有……
当天晚上,我做了个噩梦,黑白无常将我拉进了无边无际的血海地狱。
(插图:手术中)
作者:邓小南
第一只蜘蛛(有插图)
在这个不杀人就没法存活的世界里,总觉得自己在一场梦中,每次战斗完就会想,睡一觉能不能醒来。可是醒来后看见的依然是这个贫乏又可怕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