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五爷一扬眉毛,“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坐下慢慢说……”
而他们说着说着,身边的孩子们都围拢过来。蔡五爷顺势将话题一转:“你们看,我像不像叫花子?”
“你就是叫花子!”孩子们齐声说。
“我也去要饭,要得不?”
“要得,一路去,一路去!”孩子们嚷道。
蔡五爷笑着说:“那好,今天天黑以前,码头上见!”
“噢!”孩子们一哄而散。正清这才明白,原来蔡五爷来到这叫花洞,自有他的目的。
当天傍晚,狐滩码头的人群中间,出现了一位陌生的乞丐,头戴破草帽,身穿破衣衫,左手拄着根枯枝,右手端一只破碗。几个小乞丐在他身边走来走去,像是一伙的。而人群中谁都没有认出他是谁,只有正清在一旁看得真切:破草帽下,游移不定的是蔡五爷的那双鹰眼。跟着人流,五爷慢慢靠近了一艘刚靠岸的柏木船。船上下来一个中年汉子,头戴草帽,手提竹篮,在人群里叫卖活鱼活虾。
五爷上前问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孩子怎么办?”
“背井离乡,驾一艘柏木船。”
“装的什么货?挂的什么帆?”
“装的小白菜,挂的大红帆。”
“去哪儿发财?”
“白帝城上,诸葛庙前。”
“兄弟辛苦了!”蔡五爷摘下草帽说,“一路上可好?”
“川江风疾浪险,前面翻了船,大红帆只好先收起来。”那人说着,走到近前。不经意间,两人拍了拍彼此的肩膀,两顶草帽已互相交换。而所有这一切,在一旁望风的正清都看在眼里。
天黑时,又有两艘轮船先后靠岸,一队队荷枪实弹的军人从船上下来。挑夫们随即上船卸货。船上船下都实行灯火管制。敌机仍在不远处盘旋。
月夜,烟村没有一盏灯。山间竹林中,不知是什么一闪一闪的。正艾想着心事,将手中铜镜递给善珍;善珍接过来,照一照正面,又反过来轻抚着背面的小人。晚风吹来,竹林发出流水的声音。竹林背后的栖霞寺,到了夜里,霞光都藏进岩石。而时光则藏在竹林里,随竹子节节升高,一如孩子的年龄:长大之后,忧患也随之降临——
“家里小鹑子闹翻天;大妈娶来小妈。头上又是日本飞机轰炸,唉,真不知该怎么办!”
“我带你走?”
“去哪儿?”
“我也没想好。反正远走高飞,就像我师父那样。”
“要走也不是现在。”善珍说。
“为什么?”
“日本飞机轰炸,父亲正在组织联防队。大家都守着烟村,我们就一走了之?”
“善珍,你长大了……”正艾说。
“你呢?”
“不知道。要么还没长大,要么已经老了。”正艾说着,又从善珍手里夺过铜镜,狠狠摔在地上,“都是它害的!”
善珍拾起铜镜,擦擦干净,又递给正艾,说:“放好,以后还有用处。”
“放着它,又要胡思乱想。”正艾说着,把铜镜揣进口袋。
“别扯远了。现在联防队员正忙着做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