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花自艾自怨地:“我是家里地里两头忙,他爹……他爹一点都帮不上手。只指望亚男再大点,身子骨再结实一点,就可以背他弟弟上学了。”
黄亚男:“娘!我已经长大了,现在就可以背!”
罗花摇头:“远路无轻担,还得翻山越岭……”
张念念毅然决定:“亚男背不动,我来背!反正也是顺路。”她走到亚军面前,蹲下身子,说:“来,现在就试试!”黄亚军欣喜地扑上她的肩头。张念念背着黄亚军,在屋场上打转转,连声说:“不重,不重!我背得起!”其实,是黄亚男跟在后面跑,用力托着弟弟屁股,为张老师分担重量。
黄亚军绽开笑脸,扬起双臂,高呼:“啊!我可以上学读书了啊!”
罗花不停地揩拭着泪水,激动的泪水,高兴的泪水,感激的泪水。
黄金发踱出门来,斜靠在门框上,冷冷地说:“已经是个残废了,学了,也是白费!还不如省下点学费当酒钱!”
罗花生气,却不敢斥责:“你……”
清晨。十八盘小学。办公室。
覃文锋走进办公室,心情沉重,步履也没有往日那么轻快。
花小朵正在妈妈的办公桌前玩耍。王小兰拉开抽屉取物。花小朵一眼看见抽屉里放着的花生糕,伸手就抓:“花生糕!我要吃花生糕!”
王小兰朝着小手,打了一下:“你放下!好吃鬼!”
花小朵委屈地瘪嘴,没敢哭。
覃文锋说:“小孩子嘛!不就是一块花生糕么?!给她吃吧!”
花小朵见有人替自己壮胆,放声哭了起来。
王小兰烦躁地:“哭哭哭!你再哭,我揍你!”
花小朵吓得躲到覃文锋身旁:“覃叔叔,妈妈……她打我。”
覃文锋哄着花小朵:“别哭,别哭。咱们不要这个坏妈妈!”
王小兰不满地数落道:“……我费心费力做的花生糕,一点没卖,反倒成了她的零食,我……我不是亏了老本么?!”
覃文锋嘿嘿笑着:“肥水不流外人田,肉烂了还在锅里,有啥舍不得的!”
王小兰看他嬉皮笑脸的样子,急不得,又恼不得,叹息道:“你呀!小朵全让你给惯坏了!”
覃文锋笑道:“可惜小朵不是我的闺女,真是我的闺女呀,我还要娇惯她!”
花小朵乖巧地接腔:“覃叔叔,我就当你的闺女!”
“真的?那好啊!就看你妈妈同意不同意了!”覃文锋一脸灿烂地看着王小兰。
王小兰满脸羞涩,佯装恼怒:“去去去!你‘覃三多’啥时候变成‘斜(邪)三筒’了?!”她上前照着花小朵的后脑勺,又是一巴掌:“再敢胡说,看我不揍你!”
花小朵不明白自己究竟犯了什么错误,委屈地哇哇大哭。
田世昌拎着破旧的黑包,走进办公室,听见哭声,不禁皱了皱眉头,说:“小兰哪,高主任临走时交代的事,怎么没见你落实啊?”
王小兰:“啊,我找了几家,没说好……”
田世昌:“我知道你有困难,可是高主任说的也有道理。咱十八盘虽说是农村小学,在管理上也要走正规化的道路,也要向城里的学校看齐,是不是?带着孩子来上课,好说也不好听嘛!”
王小兰连连检讨:“对不起,田校长,我会想办法的。”
覃文锋好打抱不平,接腔说:“正规化我不反对,可也不能一刀切。具体情况要具体分析。城里头,既有托儿所,又有幼儿园,上班之前,把孩子往那里一交,多省心啊!有钱的还能请个小保姆。咱们农村有这个条件吗?要向城里学校看齐,行,您先办个幼儿园!”
田世昌气恼地:“小覃!最近你怎么老是跟我搓反索子、唱对台戏呀?!有意见就直说,别来阴的!”
覃文锋:“我覃文锋肚子里有话,从来就不会藏着、掖着。想听意见么?有!先拣主要的说!你的组织原则性强,没错。可是到了轻信盲从的地步,就不对了。上级部门不管来了个什么人,你都当成了领导;他们不管说了句什么话,你都当成了指示。是对是错,还得看看符不符合咱们学校的实际吧?!”
田世昌听不进去:“行了行了。我不怕你能言善辩!再会辩,也不能把黑的,说成白的。再会辩,也不能把课堂上做生意,说成是对的。哎,对了,这么多天了,你的检讨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