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心苑拉下了脸。“小影子,你把教授说的话忘光了?司法追求公平正义,你怎么可以这么说?”
一般人犹有可说,小影子也是学法律的,她没有谴责的正当性!
解舞影不服气地顶回去:“如果他被诈欺,法律也有救济的管道,你的担心未免多余!”
“不该做也都做了,不该说也都说了,现在后悔有用吗?算我鸡婆吧!没啥大不了的。”
“小苑,你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科长就要声讨你了。”
褚心苑满不在乎地说道:“我没犯法,科长不爽也不能把我怎么样。顶多骂两句,没啥大不了的。”
“不不不!听说科长要你自己辞职,省得她脏手,如果你不识抬举,她就要叫你尝尝不识抬举的滋味。”解舞影担心地瞅了她一眼,小苑受得了吗?她该不该说?“科长说,你不主动递辞呈,她就要扮黑脸让你做不下去。”
褚心苑听了这话,既不生气,也不伤心,只阴阴冷冷的一笑。
“她那张脸,不用扮就很黑了。”
不只黑喔!她还是凶猛的、明里暗地都敢吃人的虎姑婆。
仿佛黑暗中的一线曙光,解舞影忽然想起一个人。
“我们去找庭长,庭长人最好了,他一定会罩你的。”
书记宫中,以科长为首,法官则以庭长为首。如果科长是执行处的大丞相,那么庭长就是唯一踩在她头上的皇帝老爷。
李庭长为人正派,很有爱心,对工读生照顾有加,科长吞了熊心黑豹胆也不敢拂逆庭长,解舞影出于直觉就想找他求救。
“庭长很忙,犯不着为了小事去麻烦他。”
褚心苑淡然说道:“辞职就辞职,没什么大不了的。总有天,我会考进来当法官。到时候,眼睛还眼睛,牙齿还牙齿,以德报怨我听都没听说过,君子报仇三年不晚,小人报仇却是三年不断。”
解舞影嘴角荡出如梦似幻的微笑,科长被小苑修理得满地爬……这画面比欧洲足球明星脱光光站成一排,更让她口水直流。
好梦由来最易醒,她很快地回归现实。
“可是,你的钱够用吗?”
小苑的爸妈在南部经营小面摊,大哥最近被工司裁员,和老婆抱着刚出生的娃娃回家帮忙卖面,经济情况不太乐观。
解舞影对好友的底细了若指掌,小苑的父母只能做到不给女儿添麻烦,提供挹注却是力有未逮。
“暂时不会有问题,我还有另一份工作。”
“大楼管理员薪水少,你要寄钱回家,还要养饿死鬼投胎的小龟耶!真的够用吗?走啦!别逞强,我陪你去找庭长。”
解舞影强拉褚心苑去庭长室。
褚心苑硬是不从。“上帝关了这扇门,会开另外一扇窗,总有办法可以想,我就不信离开法院,铁定饿死。”
解舞影还要再说,这时候壁股刘书记官扯着天生的大嗓门叫道:“小苑,你过来一下。”
褚心苑挣开解舞影的钳制,跑到壁股柜台前听候差遣。
刘书记官看她的眼神有几分恍然和悲怜。“科长叫你进去。”
看来离职风声已经放出来,连刘书记官都对她充满同情。
褚心苑整整衣容,转身走进科长室。
提着日本进口水蜜桃礼盒,石济宇走进法院。
在美国攻读学位时,他参观过当地法院。回来台湾工作快五年了,他却没踏进自己国家的法院一步。
这应该算一种幸运吧!
石济宇左瞧瞧、右看看,不禁苦笑。
法院就像传统市场嘈杂阴暗,触目所及,人人脸上写着愁苦。墙上挂着复制油画、摄影作品和小儿涂鸦,这样的设计若要石济宇发表意见,他认为是天下第一丑,反应出法律人的品味。
更糟糕的还在后头,司法黄牛穿梭来去,多到淹出来的地步,也不见法警出来制止。他进来没多久,陆陆续续就有三五个长相神似柯大哥、念台兄的家伙,殷勤地跟前跟后、兜揽生意。
石济宇暗忖,老祖宗告诫子孙“诉则凶”,真是智慧如海。来法院走一遭,就不知道要死几千万个细胞。
不过,他今天是来道谢的,个人好恶可以搁在一旁不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