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烈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的那个春天,那一树梨花,还有花下吹箫的那人。
窗外也有梨树,明春必是繁花如锦,却也不再是那年的花了。
人呢?人还依旧,只是两样心境。
望著眼前苍白清瘦的身影,凌烈忍不住问自己:我当初的选择到底对还是不对?还记得擒住莫无邪的那天,无伤心碎欲绝的眼神,他看在眼里,心上也觉得像被插了一刀。
可他真是不得已!他在无伤的粥里下了“诡惑”,这种药无色无味,却能通过口唇相接渡给别人,中者内功尽失,形同废人──所以才能将莫无邪一举成擒。
当初决定用无伤做诱饵的时候,他也很矛盾。莫无邪武功极高,想生擒谈何容易?一旦失手,计划败露,那就是满盘皆输!那种情况下,只有委屈无伤了。
也曾想过,无伤知道真相会生气,可无伤的心那么软,又那么疼他,只要他小心地赔不是,刻意地温柔,不出一个月,最多三个月,无伤一定会原谅他的。
他那时真的对自己很有信心,可现在已经一年了,他天天来,无伤却连看都不愿看他一眼。若不是他一直不敢把“诡惑”的毒解开,无伤说不定早就拂袖而去。
记得剿灭凤凰山庄的那一晚,他对无伤说了很多理由:
“他们害得你我这样惨,此仇怎能不报?”
“遁迹山野并不能躲开一切,姓聂的处心积虑算计咱们,决不会善罢甘休,挖地三尺也会把咱们找出来!”
“只有他死了,咱们才有安生日子过!”
他说得口干舌燥,无伤只是一言不发,害他越说心里越没底。把要说的都说完了,无伤只是抬起头,轻轻地问了一句:“你可曾想过我会生气?”
他傻傻的点头,又赶忙解释:“我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决不会让那厮得逞,所以……”
“所以身体不会受伤,可这里也不会吗?”无伤指指自己的心,惨然一笑,“凌烈,你到底把我当什么?棋子、挡箭牌,还是非得到手不可的玩具?你可曾想过我的感受?你真以为我永远不会受伤吗?”
他惊呆了。他怎么可能把无伤当作什么棋子玩具?无伤是他的宝,他爱还来不及呢。“无伤,你别胡思乱想,你知道我最心爱的人是你……”
解释的话很快被无伤打断:“凌烈,你根本不会爱人,因为你根本不懂什么是情爱!”
那是无伤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无伤湖水般的眼睛里,有著绝望的悲伤,震撼住了他的心,却不明白是为什么。
喜欢一个人,想和那人在一起,拥有他,像宝贝一样珍视他,不是就是爱吗?无伤还有什么不满呢?
也许他应该让无伤走,但他还是固执的把无伤留在身边,即使两个人都疲累、痛苦不堪,他也不愿从此都不能看到无伤身影,无论这样是对是错!
风中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并不比一根绣花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重多少,却已足以打断凌烈的沉思。
脸上掠过一道煞气,将锦被仔细盖在熟睡之人的身上,轻烟一般飘然下楼。
“主人!”紫宸正在犹豫著该不该进,门就已经开了。终于接近了这个地方,他心里又紧张又是害怕,当然,还有一点兴奋。他对主人有敬有爱,对“那里的那位”又妒又恨,明知道这是他无法涉足的世界,他却像著了魔一样拼命想要靠近一些。
“主人,我有事禀……”后面的话却因凌烈阴沈的脸色再也说不下去,紫宸忽然意识到,他冲动的做了一件蠢事。
一声不吭揪起紫宸的衣襟,带著他掠出五丈以外,这才重重的将他摔落在地。
沉重的撞击让紫宸胸口一滞,咳出一口血来,头顶上传来有如严霜一般的声音:“我说过,任何人不许接近这里,念你是初犯,不要再有下次!”
这样冰冷的语调,紫宸还是第一次听到主人对自己用,心头一痛,几乎又想咳血。他低垂了头,轻声道:“是。”回头看向那花木掩映中的小楼,眼里满是怨毒。
第二十章
正夜,南安城。
谁都知道,南安城内有两大镖局,城北的威远镖局和城西景泰镖局。一山难容二虎,可这两大镖局关系却出奇的好,尤其两家的主人更是多年至交。
前两天,威远镖局突然被人砸了场子,少局主和夫人惨遭不幸,老镖头易承天和他的外孙下落不明。南安人震惊、议论、猜疑,脑筋转得快的人不禁开始想,对方的下一个目标是谁?会不会就是景泰镖局?
齐景山看了眼自家镖局的招牌,想到辛辛苦苦打拼了三十年的江山,就要在今夜放弃,心里万分不舍,可又想到威远镖局的前车之鉴,再不舍也要舍!
长叹一声,挥了挥手。
两名弟子手爬上梯子,小心翼翼将匾额取下。
“爹,咱们真的要走吗?”说话的是齐景山的独子齐云傲,三十多岁的中年汉子,常年风吹雨打的走镖生涯,让他看起来黑壮精悍。在他身后,几十名镖局中的好手护著七、八辆马车。车上,有镖局的家眷以及一些衣物细软。
看样子,竟是要举家逃亡。
齐景山脸色惨然:“总比家破人亡要强,威远镖局的下场你也看到了,昊天门咱们惹不起!”想起那些昊天门的传闻,不由打了个寒颤。听说昊天门的所作所为已令中原武林人人自危,一些名门正派已经开始结成联盟,准备共同声讨。这个联盟若真能结起来,武林或许还有一线生机,眼下只有先避避风头了。
他想起今天早晨,从门口小厮手里接到老友易承天的密函,信中言道为两名高人所救,安排在一个绝密的境地。又说恐昊天门将要对付景泰镖局,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