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是一个在月光中骑白马的年轻人吗?”
“不。”央金玛在回忆中幸福地说,“是一只从月亮上飞来的彩色鸟儿。他天天晚上都来叩我的窗户,说‘打开你的窗户吧,你的爱人在外面等你’。”
扎西嘉措捧着情人的脸,“神佑的爱,才是一生的爱呢。”
央金玛泪流满面地说:“扎西哥哥,你带我走吧。”
扎西嘉措早就在等这句话了,“你不去当野贡土司家的少奶奶啦?”
“我只要做你的女人。”
扎西嘉措笑了,“康菩土司的三块牧场没有啰。”
央金玛不高兴了,“你以为我就只值三块牧场吗?”
“不,不,看不见你的时候,你是我的太阳;和你在一起时,你是我心中的火塘。看见东边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星了吗,它掌管我们的爱情。它在,我们的爱就会被它照亮;它要是熄灭了,就是我死……”
央金玛不要听自己的爱人说死,忙用嘴去封堵他的嘴,还再次爬到扎西嘉措的身上。连老核桃树都知道,他们总是这样,谁被对方感动了,谁就主动地示爱。他们总有旺盛的精力,总有源源不断的*。全然不管月亮跑到哪里去了,天上的星星都羞闭了眼,也不管核桃树上的核桃是否快掉得差不多了;更不管康菩土司的全部卫队,已经举着火把、拿着枪,包围了这棵风情浪漫的核桃树。
“这些野狗,神树都被你们糟蹋了。给老爷滚下来!”
树下传来一声怒喝,康菩土司一手提了支大盒子炮手枪,一手持一把康巴藏刀,恼羞成怒,连额头都发出阵阵红光来了。土司家的人知道,老爷要杀人了。
不知是康菩土司的这声断喝,还是树上两个相爱的人儿在这最后的浪漫里奋力地冲刺;也不知是老核桃树再不肯帮他们掩饰这桩浪漫的爱,还是扎西嘉措绑扎的婚床在紧要关头出卖了他们,两个偷尝禁果的恋人随着一阵“哗啦啦”的乱响,连人带床从树上掉了下来,正落在康菩土司的面前。 txt小说上传分享
出谷纪(2)
“羞死人了!快把火把灭掉!”康菩土司大喊道。可是要想在一瞬间灭掉满院子的火把,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一切昭然若揭。
康菩土司提了马刀就向赤身*的扎西嘉措砍来,同样*的央金玛高叫一声:“不——”她紧紧抱住扎西嘉措,挡在康菩土司的刀前。
康菩土司顿了顿,咬着牙说:“都死去吧!”他再次举起了藏刀,管家次仁一把抱住他的胳膊,“老爷,那可是小姐!”
“什么小姐?婊子!我要把她和那个黑骨头贱人一起砍了!”
“砍吧,姐夫,把我和他一起砍死!”央金玛高声说。
“那真是比活佛的一生都要圆满了。”浪漫的说唱艺人扎西嘉措竟然当着众人的面,响亮地亲了央金玛一下,然后面对康菩土司的怒容,坦然说:“在这幸福的时刻,请吧老爷,让我和我爱的人死在一起。”
康菩土司暴怒得几乎要跳到那棵老核桃树上去了,他持刀的手被管家次仁紧紧按住,另一只手上还有枪呢,他用枪戳住了扎西嘉措的脑门,央金玛头一偏就挡住了枪口。
“开枪啊,姐夫!”央金玛几乎用恳求的口吻说。在康菩土司的手指就要钩动扳机时,他身边的一个贴身侍卫将枪推开了,一串子弹射向天空。
“老爷,想想野贡土司家的事!小姐在,仗就打不起来。”管家次仁及时提醒说。土司家族之间的联姻,没有爱情,只有利益。人不过是利益中的一颗棋子,棋子在,这盘棋就不会死。
康菩土司气咻咻地说:“狗崽子,把这个靠嘴巴吃饭的黑骨头先吊起来打一顿,再锁到地牢里去。看我怎么收拾他!”
央金玛被家中的女眷拖走,锁进了闺房。任凭她怎么呼天抢地,女仆德吉作为同谋,也被丢进了地牢。扎西嘉措被吊在那棵核桃树下,康菩土司亲自操鞭,先抽了几十鞭,连他自己也喘不过气来了,才把鞭子交给管家次仁。次仁毫不手软,上去就是一顿猛抽,还边抽边骂:“你这条小骚狗,也敢来动老虎嘴巴边的肉,偷吃佛菩萨供桌前的朵玛!连我们老爷都舍不得吃呢。你以为爱情就像歌中唱得那样好?你知道你会带来什么祸事吗?战争!”
行吟诗人扎西嘉措满脸鲜血从他低垂的头上滴滴答答地往下淌,连抬起头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但他依然有一颗浪漫的心。人们听见这个说唱艺人竟然还在歌唱爱情:
爱情啊,你就是一场战争,
战争啊,你考验了我的爱情……
扎西嘉措被丢进地牢以后,土司大宅的下人们都在猜测,他将是如何个死法,才能解土司老爷的心头之恨。有的人甚至为土司老爷将要采用哪种刑罚来折磨这个家伙互相打赌。作为权倾一方的大土司,他的刑罚只是为了体现一个土司的威严和震慑力。吊人打皮鞭,只能算是对犯了错的人一次轻微的警告。挖眼睛,取膝盖,抽脚筋,剥人皮,那才算厉害的。土司大宅里养得有两个刽子手,剜人眼睛就像摘一对成熟的樱桃,抽人脚筋就像抽出一根白色的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