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可能性很小,但万一孩子自己想要份太子妃的前程,或者和曹叡有了私情的(更不可能),那么做父母的总要尊重孩子自己的人生选择。
父母是要尽心教育的,养不教父之过,然而父母的想法总不是孩子自己的想法。她觉得陪着甄姬婆媳去受苦,真是傻了吧唧的,但不同的人不同的想法,万一她的闺女就是有这么个粉红公主梦,一定要冲着内命妇的仪仗去的,她也是爱莫能助。
这一年,阿督姑娘已经十二岁了。
进门的时候,低眉顺目地行过礼,如母亲平日教导的,礼数不止在隆重,而更在心意。
未嫁女儿素净的衣掾,新做的浅绿百褶裙如兰花般荡开,少女眉目如画。
“娘。”
阿督拜完坐下,这姑娘生了一双漂亮的眼睛,脆生生的脸庞,像是初生的桃花瓣儿。
这样一双漂亮的眼睛,春华的思绪却飘得有些远。
女儿肖父,初嫁的时候,她曾有多么的爱恋这双明眸后的睿智,又如何享受过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
想多了。又有些发笑,连女儿都这么大了,她竟然还想这些有的没的——她这一生最不屑的施舍,爱。
以前倒是想过,如果他们要有了女儿的话,或许会是个美人,而阿督长大了,果是个出色极了的大家闺秀。
春华把女儿找来,还是暗示了番她可能的婚姻。
把身边的人都支走,阿督也知道了母亲此番的郑重,打起精神来听。
“你也大了,像你母亲、小姨的这个年龄,已经在家中不太出门了。”
阿督张嘴,却被母亲止声,“别说什么‘女儿愿意一辈子侍奉爹娘’这样的昏话,想想平日对你的教诲,这样的话该不该说。”
阿督心道,不该。
作为古代女子,婚姻是没有自由的。对象不自由,连愿不愿意结婚都不自由。
除非你顶得住全家的压力,当老姑婆顺带连累了全家女孩子的名声。
好在阿督并不难过,比起这个来说,她的母亲不能给得了她自由,这也是奢望的,这个时代有哪个女子是“自由”的——但至少,母亲在最大范围内的开明,绝不会使她吃亏。
接下来,母亲一点点暗示告诉她或许可能有的求亲,听到东宫的名号时,阿督心紧了下。
东宫自她小时便一步步地待她有深意,常在母亲身边看着诸事的阿督,又怎么会不明白其中的缘由。
春华看女儿纠结的表情,真以为她是想应许的,“你且和阿娘说实话,你真愿意这门婚事么?”
阿督低头咬了下唇,“女儿,终是司马家之女,如果父母亲长是这样想的话……”
“我问的是你,不是长辈、”听她口气,春华不由再多问一次,“你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总有母亲替你经营。”
阿督自然不愿意。
“那一家本不是什么世系大族,两代里没有过得下来的原配,也不重嫡重长,以伎为妻。”
有了伏姬的这个例子在,这姑娘就没对家伎有过好印象,“别人家都是有过先来后到的,曹家反而是……后来者居上,”姑娘有些犹豫这个用词,“新人旧人的,不能一碗水平端了。”
说穿了,女子这一生,并不图什么大富大贵的。哪怕是天命富贵的人家,夫妇俩过不多一块儿去,那也是磕磕碰碰的一辈子。
“要说高贵,汉天子的中宫可算是‘母仪天下’了。皇后娘娘啊,”阿督夸张地学了声,“除了现在的这位曹娘娘,但凡天子出点事,魏王总要拿了中宫出气——都已经死了三个皇后了。可真的是‘母仪天下’呢!”
牵引到朝事上去,阿督有些担心地看着母亲,却不见母亲阻拦。
这也是春华向来的习惯,既然自家已经陷进了权力纷争中,与其把孩子们养成绵羊,倒不如让他们在身边耳濡目染。
孩子要引到了朝事上想,是她乐于见成的方向,每当此时她便会给予一定的鼓励。
听了女儿的话,春华也算是欣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