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她还是个厚道人。
“既然这么说了,孩子还小,让人抱下去吧。”司马懿是觉得这事烦心了,又想,还好当初是留下了,这生的是女儿,在府外无父的话,怕是要和其母一样重操旧业了。
“阿伏……你趁早发卖了她吧。”
“什么!”春华真是被惊到了,明明前不久他还新鲜得人家爱死爱活的,“她刚生了子,你就发卖孩子的母亲?”
“生子卖母,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的确是常情,司马懿一面掩住了自己的用心,“她是个什么样的出身,让她接触了孩子,还要怎么管教呢?已经是这么个庶出的出身,再留着其母,总要叫你为难了。”
伎女,图个乐子也罢了。欣赏人才艺歌舞的,和弄回家给孩子当妈是两个概念。
如果没有春华这么从中作梗挑破的,或许司马懿也从来不在意这个,但既然注意了,便容不得他不深想:弄一个这样的妾倒也罢了,妻子、女儿却必须是名门闺秀的,决不能和个贱籍女子一样烟视媚行,去“万种风情”的。
他这样说,其实是和了春华的意的,便是司马懿不说,原先春华也是要做这样打算。
“她还没出月子,且不要这么快挪动吧。”也算是给她争取最后一点福利了。
春华不是个苛刻的人,如果不是伏姬自个儿侵犯了她的一亩三耕地,没事她也用不着和人死磕,把人弄成身残体残的——那就该是她自己脑残了。
她所做的无非出于体制上下手,把人赶出编制就行了,其余的身体是本钱,她没必要断了人家后路,一辈子疾病缠身,或是无法生育的。
内院女眷之争,说来说去都是男人自个儿不好,对正室春华来说这是**,对小妾伏姬来说是博前程,都是能够理解的。所以把人驱赶出去了,春华也不断人前程,说起来人家年轻小少女也可怜,白白承受了次生育之苦。
至于未来,她是要为奴为婢,还是给人做妾做妻的,都与春华无关了。
春华并不是个苛刻的人,行事果断,却不会做无意义之事。
在她看来,伏姬之事已经过去。
女人生育是件大事,除了坐月子之外,完全的恢复至少要半年。伏姬是奴婢,给她弄半年的产假,实在是有些矫情了,但给她拖两三个月休整的,春华还是做得到的。借口要找总是有的,比如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下家什么的。
只要人不和她作对,她也不会死抠着不给人福利——这就是她身边奴婢们都愿意听随她的原因,只要办事尽心,不上蹿下跳的大家都有舒舒服服的日子过,何乐不为呢?
然而可怜伏姬在月子里,女儿被领走了,最绝望的是告诉她要被发卖了。
如果说原先她还能安慰自己,头胎生女儿也无妨,自己还年轻,生育总是功劳,生女儿还可以免得夫人太介意,往后还可有所图的话,要被发卖的消息真让她给懵了。
这么一来,自己先前的努力都白费了。
来传话的人颇带了点幸灾乐祸的口气,“夫人让你好好休养,别乱起什么心思。”
倒不是刻意来挑拨什么的,正室立威十余年,人心所向,这院子里就都没个人愿意看这个空降的妾闹腾的。
大家在夫人手下过得挺好的,再来个妾,正室位子要不稳了,大家也没好日子过。语气里当然就不会对着伏姬和善。
妾不是妻,消息并不灵通,伏姬不知道自己这回是自己好好伺候的那个“老爷”的主意,按着常理,小三受了打击,总是要记到“大房”的头上去的。
伏姬就想着是正室给了她小话,还以为自己有翻身机会。
贱籍出身,什么样的苦没吃过,早年为家伎,戏子□间大多是那些放不上台面的挤兑。好不容易混成了妾,难道就让自己的苦心白费了吗?
伏姬一狠心,刚出来月子,四九里的冰天雪地,她竟然就只穿了一件荆麻中衣,蓬头散发,裸足行到正房廊下哀戚哭号,“夫人救我!”
春华正和女儿说解着家务,听着声动,再见着人也被惊住了,“你这是怎么了?快起来。”
一边阿督的小脸吓得苍白。
伏姬并不起来,年轻少女这样哀戚戚地跪地而哭,是人都会起同情,“奴是贱籍,在院子里是污了人眼,还请夫人您行行好救我,将我打发了。”
春华还没昏头,“你先起来。”对身边的几个下人说,“还看着做什么,大冷天的,扶她进屋。”
不由皱眉。
伏姬战战兢兢地连道不敢,“我只求夫人将我打发了。”
“有什么话不能进来说的?”春华更是恨上了。
向来只有正室罚人跪的,没有妾自个儿虐待自己的,给人看见了可不是给她添同情,给自己添不大度么。
人家是正室给人穿小鞋,春华没虐待过人什么,即便编制上驱逐了人家那都是用文明手段的。她倒好,正室没给她虐待,自编自导这么一出,不但是个“小鞋”,还不断把它收紧了,倒像要逼她承认什么。
对一边下去搀伏姬的人更是狠骂,“还不利索点。”
总算是把人弄进了屋,春华惯常这么办事,要吵要骂总不能放在屋外。关上门,都自己人的时候,什么事都好办。
总要记得事情会产生什么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