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闲果然就想得多了。
离家前几天,山氏一边安排着给孩子打包行李,又一边偷笑,她家女儿也不知怎么像跟屁虫一样黏着她形影不离。
问她是有什么心事,也不答,山氏自动脑补了一番幼女会有的“妈妈不要我了,妈妈不喜欢我了,妈妈要把我扔给别人”的心理,于是开始苦口婆心解释,其实你娘我只是因为有了身孕家里孩子照顾不过来,你现在也是七岁了要渐渐走出去社交,我这段时间带不了你如何如何……
春华想哭,娘,我真的不是担心这个。
我真的不会落入苦逼林妹妹的地步吧?
这年五月,春华和其弟张纪两个被打包进马车,送到怀县山家去了。
天子与驴(一) …
…
…
怀县距温县不远,便是若此姐弟俩也是起了个大早。
一行人还要带着给山家的礼物,姐弟俩的奴婢也各只带了两个,世道不好,怕沿路被抢,更要多添上人手。
前车之鉴就是曹嵩,乱世之中逃脱性命,还要带上数百家人奴婢,拉宝物的车可以排成长龙,如此不被觊觎上才怪。
春华姑娘最近的《红楼》危机感仍是未消减。
旅途无聊,听着车轮碾过,头脑中忽然想起了的词句“车辚辚,马萧萧”,哎,后面句该是什么?
“二月春风似剪刀”?
车辚辚,马萧萧,二月春风似剪刀。
……那还真是贾府组织去春游了。
拿着卷书摊着看,却多是在看沿途风景,然而沿路却都是相似的景致,竟有了点瞌睡的意味。
张纪的乳母阿郑因看得自家的小少爷也同是无精打采,便说了个前些年的事来解闷。
“姑娘,二爷,可知道如今为何多是骡驴拉车?”
张纪才几岁自然是没常识的,这车里也就只有春华回答,“外面可在打仗,马匹,大概是首供那些当兵的吧?”
“正是了。”阿郑也故意卖个关子,“那姑娘可还知道这驴子可曾卖得比马更贵。”
“怎么可能。”春华失笑。
阿郑摇摇头,开始说起灵帝中平年间的事。
“那时候,旧都内宫天子买驴,于是洛阳一带个头小但毛长得漂亮、照料得好的驴子,价钱就比马还贵些。”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春华大觉不可思议。
张纪听得无聊,车路颠簸,一个震动就七歪八倒在了车厢上,乳母阿郑看得心慌,赶忙把他抱过来,免得他撞上。
小孩是一点儿都不了解这世上该是马贵还是驴贱,笑着吐了两个泡泡,手要吃进嘴里,又被乳母给夺了下来。
阿郑有些狼狈,却看着姑娘兴致还好,只好又说了下去,“听说天子在内宫让宫人们打扮成商贩喝卖,自己则扮作载客的马夫,内庭不够宽裕策马,因此便用了驴。”
“这怎么行!”春华惊呼起来。
昏君啊昏君,这货竟然还在内廷玩起了cosplay,自己分饰商贾客户两角,还玩得不亦乐乎。
桓灵二帝果是东汉最黑暗的时期了,君主昏聩,宦权横行,外戚得势,以致后来的地方割据等。
便是后来以汉之继承者自居的蜀汉政权,其丞相也不得不隐喻地说“未尝不叹息痛恨于桓灵”(《出师表》)。
而后世亦有一位君主让宫女太监扮起商贩,只为在内廷复原“江南之景”,可见历史总不免次次循环与重复。
这位便是后世著名的明君,清乾隆皇帝。
也不知,当其自诩为文武双全,又在一生中屡次兴起文字狱时,这位有“文化”的乾隆大帝,是否会想到过自己的所为早已和“桓灵”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