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纪这个次子,生母死的时候并没任何印象,从记事开始,便是和父母同住,甚至在婴孩时期便是住在山氏这儿,这一份亲近,从来就没产生过“这不是我母亲”的想法。
他和嫡母亲近,也爱缠着同样在随父母住的姐姐。
回到家春华依然又是重新恢复到往年读书习字,学礼仪做女红的生活中去。
似乎在没有要交的针线作业后,她又开始兴趣上制衣。
给家中每个人都做件衣裳,对一个还同样有学习任务和社交任务的小姐来说是不可能的事,小孩的身量也容易裁布,便拿了张纪作模特。
小家伙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凶残萝莉算计的对象,笑得憨憨得往姐姐边上坐下,看她缝衣。
“阿姊,你在缝些什么?”
小男孩是个圆脸娃娃,长相总有些让人想起他死去的生母,老实了一辈子的甘氏,想起当时这位姨娘还在月子里,自己去看望她的时候,这个老实人还要吃力一番给她这个小女孩见礼,心就不由有点酸了。
这一声“阿姊”叫的她难受。
小孩毫无发现姐姐的笑意中含着些愧意,只觉得新鲜去拿了各色丝线玩,连忙被春华给阻下了。
“乖,这可不能拿着玩,”上面还绕着线头呢,赶快夺下,又给哄着,“昨天不是让海叔给扎了的竹马呢?”
张纪嘟囔着嘴,“一个人玩儿没劲。”
可不是吗,这院子里小孩少,他又变相地成了个“独苗”,嫩胳膊小手的还真怕他出去皮疯了出事。
特别前不久,他“大哥”还给在外面和小孩玩炸伤了眼睛,算作是前车之鉴了。
“那等姐姐裁好了这几片布,给你讲《诗》吧?”
张纪便真老实地点头,也不乱跑,难得这么小的孩子有个定性地等着。
等她做完了,还记得讲《诗》的事,催道,“姊姊,咱们上哪儿讲呢?”
揪了揪他头上俩没多少毛的小总角,眉眼含笑,让人收了针线。
《诗》是汉代儿童启蒙教材第一本,虽然其中的某些爱情篇目总让大言不惭的讲解者张春华小朋友时时在弟弟张纪面前尴尬起来。
隔日,让人给张纪送了几本汉学启蒙类书籍。
不由有想起前些天母亲私下和她的对话。
“你与阿淮感情可好?”
“还好。”
那样一个普通的春日午后,山氏总喜欢在自己处理着家务事时带上女儿一起,因而当时春华实在还没觉出来母亲会和自己说的话。
“平日也别忘了你纪弟,”山氏似乎是不经意地提了句,“他比你们兄妹都小,正要好好带他。”
春华有些吃惊,母亲这话却是在变相指责她慢待了亲弟。
“阿娘您这是说哪儿的话?纪弟自然也是我兄弟了,只您也知道,咱们是因得年龄差了大,男女有别,旁日接触少了也是有的。”
她细心辩解,却换来母亲的一阵摇头,“我只问你,你自觉得待纪儿比得上待淮儿?”
这问题问得近乎严厉了,虽然山氏的脸色并无任何动怒的神色,但母女多年,春华也知道母亲是不悦了。
说实话,“不如。”
“你到底该有数,纪儿可是你的同父亲兄弟。”
纯粹是吃惊于母亲惮度,过了好久,春华才说道,“便如阿娘说的,纪弟是父亲的孩子,然而……”
“他们同样于我不是一母同胞。”
张淮,张纪,同样都不是山氏亲生的孩子。
这便是春华最难以理解她母亲的地方,父亲如果瞩意张纪,或许是因为血缘,而对于母亲来说,这两个同样都不是她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