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月犹疑片刻,还是问道:“那个犯人……藤间幸三郎……你们把他带去做了什么?”
“可以告诉你啊。”他微笑,“不过那时你就不能从这里走出去了。”
“现在,你们又要对执行官做什么……”
“她已经不是执行官了……还有,明天开始,她就要换个名字了。神月小姐,你可以离开了。你要做的工作已经完成,请愉快地享受今后的人生。”
……
…
她举起双手,断肢被白色包绕,但是那里明明应该有手的。
这样想着,大脑却依旧一片空白。自己是谁,为何在此,这样的事,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但是,即便想不起来,也能够为此哭泣。
因为无法想起任何事,因为忘记了重要的事,这样的悲伤使眼泪从她眼中涌出。
“你认为什么样的人才是卓越的领导者?”
她穿着宽大的白袍坐在床边,年轻人站在她身后为她梳理头发。
“没有私欲。”她回答。虽然眼泪沿着面颊滚落,然而思维却依旧清晰,知识的储备没有半分损失。
“但是只要有人的身体就不可避免情感与欲望,喜悦和悲伤。哪怕这身体的喜悦悲伤与一般人是不同的,即便谁都无法理解,但那身体依旧充满了个人的欲望。只有抛弃了身体,才能通过思想的融合达到全知全能。”
“要纵观大局,又不能迷失于我私欲之中,这是苏格拉底说的。他的学生柏拉图将之拓展,写出了《理想国》一书。”
“我看遍了所有政治经济学的书籍,也做出了发泄对这世界不满的作品。不过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明明对任何人都没有感觉,对这世界是什么样也毫无兴趣。努力模仿着人类,直到失去一切。做这些事,也不过是为了将自己玩弄殆尽罢了。”他说,“真是无聊啊。”
“如果你能感到无聊,那么相对的也有你能感到有趣之物,否则就不存在无聊。”
“话是这样说。‘可是在负载着至重之物的生命旅程中,如果终有一日,我能重返人世,那个时候,我会独自一人哭泣吧’……”这样说着,他用白色缎带帮她绑起头发,“从前有一个将自己一分为二想要寻找名字的怪物,一个向东,一个向西,原本以为永远不会再见却还是相遇了。这时想要为另一个怪物背负所有罪孽,让他成为一个真正的人活下去的怪物就被另一个吃掉了。”
“怪物是虚构的幻影……没有人会承认存在的。”
“就连同类也不会记得她的……接下来会怎样呢,另一个怪物也是不可能作为人活下去的,大概会被他们变异成更奇怪的什么吧。真是比死亡还奇怪的惩罚啊。这样的事无法选择……从那时起至今,我都是在他们面前无力选择的软弱之人。原来从未有过一日真正的强大,真是自以为是啊,怪物。”
“既然这么痛苦孤独,为什么怪物要出生呢。”
“至少那个怪物是不想选择这个身体的。”他温言道,“不过犯罪率太低了,生活太温柔平淡以至于无处宣泄,所以人们的潜意识制造出了怪物。但是社会生出了怪物们,却又不去承认呢。因为他们生来就不被真正的父母承认,所以也就都是……没有名字的怪物。”
……
…
“你们每天为我注射的是什么?”接受完又一次肌肉注射后,她忍不住问。
人工机以不带情绪的电子音回答她:“情绪抑制剂。与之前植入你手臂的芯片是同样的东西,因为芯片有引发肌群失衡的缺陷,以后不会再对你使用。”
“情绪抑制?”她蹙眉,“你们在对我进行人体试验?”
“一年前,你因为精神疾病对周围个体进行无差别攻击,系统发现只有在你进行致命性攻击行为时,无法读取你的思维,我们认为这是区别于免罪体质的有益个例。当然,你的缺陷很大,感性过剩、情绪化、暴力倾向明显、精神疾病,以至于色相极端浑浊。但因为你是能够恢复犯罪系数的少数个例,所以现在决定为你进行情感剥夺试验,去除不必要的情感得到拥有肉体也不会迷失于个体私欲中的领袖人格。”
“那么,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我认为我会没有意见,让你们任意妄为吗。”
“在药物阶段结束后,我们会为你洗去本阶段记忆。”
“目的是什么?”
“因为个体权限不足,所以无法获取信息。”
“之前来过的那个人是跟我一样的?”
“那是即将成为巫女系统有益补充的免罪个体,免罪体质者与能够被巫女读取思想的你有根本性的不同。”
“我之前的记忆也是被你们洗去的?”问到这个地步,人工机依旧是如此高贵冷艳的态度,这大大地刺激了意识到自己只是个试验品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