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释重负地从椅子上站起,伸了个大懒腰,再甩了甩签字签得发麻的右手,真有一种脱离苦海的感觉。
我心中暗忖道:“他奶奶的熊,昨天的工作总算做完了,不过今天的还没着落呢!嗯,看来得尽快找个苦力替我管理内政才行啊!不然要不了多久,俺老人家就得一命呜呼。嘿,这差事可真不是人干的啊!”
第廿五卷 东南 第二章 权谋
“启禀主公,约见各位长老的时间到了。”海妍璧尽职尽责地提醒着,言语中又隐隐带着一种促狭的意味,听起来有种说不出的妩媚动人。
我手抚额头做晕倒状,重重地躺回宽阔的圈椅里,呻吟道:“你没记错?”
海妍璧笑吟吟地道:“这是您昨夜乍进文华殿时吩咐的事情,属下岂敢怠慢啊?本来您还打算即刻接见他们呢,只不过因为其中几位路途遥远,凌晨时分才抵达城内,所以才拖延到现在。”说着递过记事本,在我眼前晃动了两下,果不其然最上面一行写的正是六月二十一日晨约见长老。
我长叹一声道:“好吧,先请他们到天骄阁品茗,我梳洗一番后即刻前往。”
海妍璧躬身施礼道:“是!”说完她稍微踟躇了片刻,眨着秋波盈盈勾魂夺魄的星眸,俏生生地问道:“需要属下伺候您洗漱更衣吗?”
我赶紧摇了摇头,暗道:“这个小妖精每次都勾引我,然后又总在关键时刻溜掉,老子可再也不上你的恶当了。”
海妍璧瞥来一抹无辜的眼神,扭转盈盈一握的小蛮腰,袅袅婷婷地走出文华殿去通知夜叉卫执行命令了。
大约过了一顿饭的功夫,我周身上下清理妥当,整个人容光焕发地在海妍璧和数十名夜叉卫簇拥下,走向禹启宫西南角的天骄阁。
直到此刻,我才有缘目睹禹启宫的全景。
它号称是高唐府最大的名园,始建于风云帝国初期,迄今已有八百年历史了。整座宫城以文华殿为界,分为东西两院。东院对着它的正门,是一座足以容纳万人的校军场,供夜叉卫平时操练使用,门前不远处竖着一堵高大的影壁,钟楼、鼓楼左右分立。它们的背后是碑亭两座,亭内各有龙首龟蚨海兽驮着一座石碑。在广场的四面各有雕着虎豹熊狼图案的大牌楼,在阳光映照下色彩斑斓,极有气魄。
再往西就是高唐府的最高权力中枢文华殿,一对张牙瞪目的铜狮据守于殿门两侧,附近走廊和过道上常年有不下千名夜叉卫站岗巡逻。
从文华殿背后开始就属于西院范畴了,整座庭院都被隔在一圈朱色宫墙之内。
我迈步走近西院正门,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带屏障的蔷薇架,蔷薇正盛开,吐出清冽芬芳的香气。入门以后,夹道是婆娑的修竹,是亭亭直立的雪松,是含苞待放的玉兰。一堵湖石山遮住去路,沿鹅卵石的曲径而上,可见一古朴的敞亭,周围景致如诗如画。下了假山,步过绿毡一般的草坪,在几行垂柳边,就是曲折的石桥和鱼池,其中有几万条金色的鲤鱼欢快地畅游。
海妍璧童心未泯,轻轻地拍了拍手,结果它们就成群结队而来,围绕着曲桥久久不去,仿佛在张口跟人寒暄讨赏一般。她不禁微微嘟起樱桃小嘴有些闷闷不乐,显是非常遗憾没带食物前来喂养它们,我见状忍不住莞尔一笑,遂想到了办完公事后,可以和佳人谈情说爱的最佳地点。
更向前走,沿着曲折的石栏,绕过两幢画楼,进入一座幽静的竹院,再走出花墙,即见一片绿涟涟的小湖浮现面前,这正是碧荫婆娑的希娅湖。而在不远处的湖对岸,就是整座禹启宫风景最秀丽的天骄阁了,它亭亭玉立地伫立枫山上显得如此傲然不群。
我一边走一边感叹道:“好美丽的景色啊!简直堪称是人间仙境了。”
海妍璧轻垂螓首道:“不错,我也很喜欢这里呢!”
其实整座禹启宫西院面积并不是很大,也只有大小建筑二十多座,但却毫无拥挤和重复的感觉。亭台楼阁,池馆水榭,映在青松翠柏之中;假山怪石,花坛盆景、藤萝翠竹,点缀其间。令身临其境者目不暇接,其间浓缩着堪称是江东园林艺术的全部精华了,更多亏麦哲伦家族经营数百年才具此规模,不过现在却要划归我的名下,世事无常由此可见一斑。
我怀着复杂无比的心情步入天骄阁,夜叉卫们照例留在外面警戒,唯有海妍璧跟了进来。
会客厅的布局颇为别致,两壁是顶天立地的书橱,间隔着横七竖八、长短不一、有方有圆的小格子,陈列着大陆各地的手工艺品。窗前摆满了盆景:月季、海棠、珠兰、八角金盘……宛如一个小小的花展。客厅中间,一方白色黄花的地毯上,摆着一张用树根雕琢,配以大理石台面的长方茶几,并有几个软座垫。
此时,茶几边上正襟危坐着三男两女,五名形态各异的人物。他们毫无例外地衣着华贵,举止雍容,神态间流露出强大的自信和镇定的表情,我知道唯有常年发号施令的大人物们才会具备那种气质。我匆匆扫了一眼,只见其中唯有池鳌是熟识外,余者皆是陌生人。
我微笑着自然而然地坐到首席,正琢磨着要如何开口,冷不丁地却发现斜对面端坐的年轻女子,看起来居然特别眼熟,那除了蒙恬还能有谁?但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她居然好像不认识我似的,眼神非常陌生而含蓄。
我心中大吃一惊,脸上却不动声色道:“在下柳轻侯,跟大家是初次相见,可否都做下自我介绍,互相熟悉熟悉呢?”
众人闻言皆哑然失笑,显是觉得特别新鲜有趣,当即依次报出名号宇文德光、谈叔敖、冼凌无宇、池鳌、蒙薇。
“她叫蒙薇?难道是蒙恬的亲戚吗?”我绞尽脑汁想了半天,却只记得蒙恬是个独生女,起码在碎星渊要塞从未有孪生姊妹出现过,倒是蒙岩似乎有个哥哥住在高唐府,如此推理应该是堂姐妹了。
我一边想着一边向诸人微笑点头致意,嘴里说着久仰久仰之类的客套话,脸上表情也诚挚到了极点。末了等介绍完毕,我脸容回复止水般的平静,肃穆地道:“今天请诸位在百忙中抽空赶来,实是有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必须与大家一起协商解决。”说着我朝海妍璧施了个眼色,她立即将那道从乾良田尸体上找到的秘旨放到了茶几上,供大家传阅。
大约过了一柱香的功夫,当五人全部仔仔细细地看完一遍后,他们再也不能保持冷静了,一个个勃然变色,尤其是惨遭灭门的池鳌更是睚眦欲裂,恨不能待人而噬。
我知道那是秘旨最后部分写的黑名单起到了强烈的刺激作用,宇文、谈、冼、池、艾、蒙六家全部记录在案一个不少,上面加盖的玉玺更证明如假包换地出自皇太后之手,代表着整个秦皇室的最终决定。
“啪!”宇文德光一掌重重地拍在茶几上,怒喝道:“简直是欺人太甚!”
池鳌双眸血红,厉声咆哮道:“我跟他们誓不两立!”
谈叔敖和蒙薇皆露出义愤填膺之色,而鸡皮鹤发的冼老夫人,眼中更闪过绵绵哀思,凄然道:“唉,一鸣啊一鸣,想不到去年我们还把盏言欢,现在却已人鬼殊途,今后谁还懂得欣赏我弹奏的‘夜阑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