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杪太了解宋雎现在的感受,心中话又千万句,到嘴边的时候竟不知说那句为好。
谁知此时,床上的郁明洲悠悠转醒,见了衣衫不整的宋雎和呆愣在原地的苍杪,有短暂的精神恍惚。
宋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绝望:“师父……”
苍杪像被追兵追到悬崖的英雄好汉,登时进退两难,而他的嘴又不听使唤地说道:“你们两个昨晚……干嘛了。”
他到底在说什么啊!
这糟糕的台词!
苍杪啊苍杪,你是正宫娘娘抓小三吗?
这是你对师父师兄说话的态度吗?
不礼貌!
大大地不礼貌!
可他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喉咙和嗓子,一个劲儿地说着不着听的话:“原来师父就是这么教弟子的。徒儿真的受教了。敢问大师兄可将师父教的都学会了么?”
天爷啊!
听听他都胡说了些什么!
这是人说的话吗?
宋雎面色惨白,就连停在半空的指尖都在发抖。这是他第一次与师父发生逾矩之举,他本是小心翼翼,想着事后偷偷溜走,当做此事未曾发生。
宋月时从小便跟在师父身边,对师父的感情早已不单纯,他也不是个呆头鹅,怎能感觉不到师父待他与待旁人不同?
可他们中间有道线,那道名为“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底线。两个人端坐在这条底线两边,连敬茶也要隔着托盘,经年以来,喜欢也变得难耐,克制倒成了永恒。
昨天晚上,所有人都醉了,没人知道会发生何事,宋雎只是想背着所有人,偷偷地多攒一些念想,怎么就是不行呢。
看来,人还是不能过于贪得无厌,到头来总会把所有的东西都还回去。
譬如现在,譬如当下,譬如他与郁明洲。
郁明洲眯起眼睛,霎时间串联起了前因后果,遂起床,还没想好要做什么之时,丹田之中有血气翻涌,一口鲜血“哇”地一下便吐了出来,登时染红了白色中衣。
“师父!”宋雎也顾不得什么衣服了,连忙过去扶住对方,却被狠狠推开。
“你滚!”郁明洲闭上眼睛,像是在极力忍耐什么。
修道之人皆讲“道心”。若灵台清明,断却七情六欲,一心修炼,自然道心永固。
曾几何时,郁明洲也是这样一个道心稳固之人。
他介于纲常伦理,一直将宋雎推得很远,也将自己的真心推得很远,如今却做了这种事,还被自家弟子撞破,他竟生出怨恨来。
怨恨宋雎,怨恨苍杪,也怨恨自己。
说时迟那时快,一股黑烟从郁明洲眉心窜出,包裹了他全身。他周身刮起罡风,好像要将屋里的陈设都刮成碎片。
又一瞬,罡风停了,黑烟像是附着在郁明洲身上似的,渐渐落成了一身墨色长衫。
郁明洲刚一睁开双眼,苍杪便瞧见了他眼中的猩红之色,心道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