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长生剑仙,坐到了魔尊的王座上,简直有种颠倒错乱的荒唐感。
剑仙本人看上去不太介意,抬起头,一道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这人长发白如雪,垂至地面,蜿蜒地铺开,漆黑衣袍上用鲜红丝线绣着红莲,袖口与衣摆上火星明灭不定。
他有一张跟陆昃一模一样的脸,唯一的区别在眼眸。
负天君眸色猩红,宛如深不见底的漩涡,与他对视一眼,仿佛魂魄都会被吸进去。
常人在此,那些藏在心底的执念少不得被无限放大,勾出魔怔的渴求。
可惜邬如晦不在其列。
邬如晦与他对视良久,双方都看不出对方脸上神色有什么破绽。
终于,负天君打破这僵持,他笑眯眯地问:“知道我是谁么?”
邬如晦毫不犹豫地道:“陆昃。”
负天君微微俯身:“不,我是负天君。”
他霜白的眼睫微垂,轻声问:“小如晦,知道什么是负天君么?”
邬如晦不动声色地问:“是什么?”
“这么多年来,六界都在想尽办法彻底消灭域外天魔,包括天地心魔化身的负天君尉迟齐云,她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办法。她以至魔之躯与仙门至仙之体启天尊结合,诞下了一个畸形的怪物,能够同时拥有仙魔二界至高的力量。这怪物顺势戴上两副面具,在仙界,他是万人敬仰的休祲剑仙,在魔界,他继任了魔尊负天君的名号。
“一人分饰两角到底太麻烦,他大多数时候又是以休祲剑仙的面目行走世间,便将自己的心魔剥离出来,放在负天宫顶替他成为负天君——这便是我的诞生。
“很奇怪吧,无形心魔也能诞生有形之体,心魔化身的怪物竟然也会有心魔,果然还是受了另外一半人类躯壳的影响啊。”
邬如晦只是摇摇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负天君蓦然笑出声:“这句话竟然是从你口中说出的,你分明是受他冷心冷清最多的人,就这么帮着他说话?”
邬如晦眉心微拧:“不是他,是你,陆昃。”
他沉声道:“心魔即执念,你是陆昃的一部分,休祲剑仙也是陆昃的一部分。”
魔宫上空,漫天魔灵隐隐开始躁动,白骨王座前,负天君仍是笑眯眯的:“错啦,心魔是内心欲望的无限扭曲放大,可不仅仅是执念,而是走火入魔。”
邬如晦并不与他争辩,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小小琉璃瓶:“是么。”
“我的秘密已经交代完了,你呢,小如晦?死生一回,你似乎多了不少秘密啊?”负天君又凑近了一些,二人几乎鼻尖相抵。
他坚持声称自己不是陆昃,他也的确与休祲剑仙不同,至少休祲剑仙不会靠近到这么一个亲密到堪称危险的距离。
邬如晦不闪不避,静静地望着那双猩红魔瞳,眸色复杂:“想知道?”
负天君眉眼弯弯,笑意盈盈:“嗯哼。”
邬如晦垂下眼,继续摆弄那个小瓶子:“那你想着吧。”
负天君沉默两秒,直起腰身揣起袖子,同时一只魔灵尖啸着掠过,将邬如晦手中的琉璃瓶夺走,他开始假笑:“做个交易如何?”
“我已经封住了传向陆昃的共感,他暂时不会知道你在我这里,你想不想知道陆昃的秘密?”负天君的语气中带着天然的诱哄,“他到底在想什么?他心里有没有什么人?他可曾对你有过一瞬的心动?这些我都知道,我们可以交换。”
谁知邬如晦半点不受蛊惑似的,异常冷静地道:“不想。”
负天君笑容一敛:“……”
这简直是心魔生涯上最失败的一笔。
邬如晦眸中渐渐浮现上一抹笑意。
负天君神情莫测地打量着他,猩红魔瞳微微眯起,充满压迫感地威胁道:“陆昃是你师父不错,可我不是陆昃,你我之间不存在什么师徒情分,你确定要这么不配合?”
邬如晦叹了口气:“别试探了,我喜欢你。”
此话一出,宛如惊雷劈下,漫天魔灵为之一顿,僵在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