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在她穿过来这一十几年里,法喀都是一只纯种旱鸭子。当年她压着安儿和瑞初学泅水,让法喀也跟着刨腾,这小子刨了三天,溜了,告诉敏若他心甘情愿做旱鸭子。
这回形势所迫,倒是几天内练会了。肃钰教的,那小子算是把学骑射时的仇都给报了,法喀在水里刨腾,他在岸上掐着腰痛心疾首地喊:“阿玛,加把劲啊!阿玛!再快点!我满洲男儿怎可被区区水力险阻打败?!”
总得来说,就是非常爽。然后被海藿娜掐着耳朵拧住,康熙语重心长地对他说:“你阿玛身子不好,你休要惹他动气。”
在江宁无数次被亲爹摁倒在地的肃钰:“……”
甭管怎么说,法喀是很快把泅水学会了,然后因为三九天下水非常符合人设地得了场风寒,连着几天到御前都是咳嗽着的。
敏若问他对操练水师究竟有没有信心,法喀没迟疑,而是非常坚决地道:“身为大清子民,大清将领,我只能有信心,只能能。”
敏若沉默了一会,拍拍他的肩,“原本水师中未必没有能人,该用且用,先弹压想降服住军中。做什么都不要畏手畏脚,京中有我,一切放心。”
法喀笑了笑,道:“有姐姐这句话,我便安心不少。明年斐钰选秀,我会提前送她回京。大概是肃钰护送她回去,京中虽有颜珠他们帮着照拂,可斐钰必是在果毅公府中备选的。姐姐前两年说赵嬷嬷之事,不妨就借此机会,将赵嬷嬷放出宫,暂且在府里,对外只说做斐钰的教管嬷嬷。
等选秀之后,便叫赵嬷嬷顺理成章地去庄子上,或者她老人家若愿意走走,跟着斐钰来广东。一来斐钰身边也需得有个名份上的教管嬷嬷,外面说着也好听;一来我也算受了赵嬷嬷的照顾长大的,安儿既一两年内不方便,我便暂为赵嬷嬷奉老也是情理之中,算来还是斐钰占了便宜。”
他这倒也未必不是一法。
敏若喊他来,本是想安慰安慰他,结果反被法喀给出了主意。
想了半晌,敏若笑了,摇头道:“一转眼,你也大了。”
法喀看敏若抬手,便把头凑上来给敏若揉了一把,一边学敏若的语气道:“可不是大了,是一转眼都要成老头子了。”
敏若瞥他一眼,从鼻子里笑了一声。
坦白讲,刚成为钮祜禄·敏若的时候,有原身上辈子的记忆在,她对这个弟弟是喜欢不起来的。
当时约束教育法喀,只是为了让自己后面的日子过得能够舒心些。无论多不亲近,在外人看来她与法喀都是至亲姐弟,所以法喀若在外面做出什么糊涂事,连带着她也不会清静。
同理,法喀这些年在前朝步步高升,称得上一句“简在帝心”,自己顶立起了果毅公府的门户,其实也为她添了不少光彩。
先天的姐弟关系除非彻底撕破脸皮,是怎么都不可能将两个人完全分割开的。所以敏若一开始对法喀其实抱着一种先掰掰,实在掰不直就彻底闹掰的想法。
无论教导法喀也好,还是在发现法喀还算有可救药后,为他谋划前路也好,都是为了让她自己能过得更省心。
可法喀比她预想中的要好。
或者说如果每个孩子在少年时期都能受得好的引导,就都不愁走正路。
现在想想,法喀在原身的前世里那样浑浑噩噩活成个混不吝纨绔子,是否也有舒舒觉罗氏不善引导、没有给他树立正确的观念以及忽略了环境对他的影响呢?
身边一群每日走街串巷吆五喝六显摆金玉鹰马、一大半文盲到连孔子和孟子都分不清的纨绔子,几个人能保证自己还端端正正长成国家栋梁?
做为半路姐姐,她给了法喀三分关心,法喀还给她热腾腾的十分好。
这让人怎能不心软、不放松心防呢?
敏若顺手又揉了一把法喀的头,低声道:“去吧,无论想做什么都别怕,京中一切有我。”
法喀便笑,“再过几年,没准我都是做郭罗玛法的人了,还能怕什么呢?”
但敏若又如何看不出,他对掌管两广兵力,节制训练水师,都是抱着一腔孤勇来的。
成则千古功业、大清功臣,不成……前日治水之靳辅,便是后日之法喀。
敏若想了想,又悄声道:“我在海外也
算有些产业,前年在近海弄了个岛,本是打算日后给瑞初用的。若是干几年不成,你就赶紧联系兰齐的人,带着家小先走,不必顾虑我们。我在宫中多年,自有安身之道,大不了撕破脸皮,总要保住你们。”
这个撕破脸皮,明显不会是什么和平过渡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