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一声怒斥,顾侍郎入了屋。
顾湘如见救星,道:“爹爹,方才那些话,您都听见了吧,您可要为女儿做主,惩治这个贱人。”
怒极之下,她早忘了顾盈盈已是中选之身,哪里是顾侍郎还能动的人?
顾侍郎安抚了片刻疯魔的二女儿,便让门外的昭琳把她送回了闺房,昭琳虽不情愿,却也不敢违抗。
待屋内只余父女二人,顾侍郎才道:“你怨湘儿夺你曲,为父理解,但又何至于下手如此狠毒,竟让她在御前弹奏叛党之曲?你可知今日之事,若不是陛下开恩,你给我们顾家招来的便是杀身之祸。”
顾盈盈设局之时,想的只是若在御前弹奏《江湖笑》这种草莽之曲,必将惹得太后不快,而皇帝早归朝堂,听了此曲,也未必会欢喜,到了那时,定当弄巧成拙。
然事情发展,却超乎顾盈盈的意料,皇帝竟听过《江湖笑》一曲,还知晓此曲是逆党山水教中的长老所谱。顾湘身死事小,若因此坏了自己的入宫之计事大。
但顾盈盈无心解释这些,淡笑道:“我知道,但这又如何?”兄长已逝,生母早亡,她当真瞧不出这顾家还有何可值得留恋之处。
顾侍郎一听这话,火上心头,扬起手,便欲给顾盈盈一巴掌,巴掌没有落下,就被顾盈盈给拿住了手。
顾盈盈平静道;“我如今名分虽还未定,但已经是宫里头的主子。父亲,你这一掌打下来,可非为臣之道。”
顾侍郎明白其间道理,缓缓放下了手,叹道:“我怎会生出你这么个薄情寡性、心狠手辣的孽女,家门不幸,当初……”说到此,顾侍郎又有些不忍说下去。
顾盈盈笑着接道:“父亲是想说,当初我就该死在山贼手中,不该在两年前重回府上。”
顾侍郎沉吟未答,只因他心头不是未存这个念想,自打这庶女失而复得,顾府上下就不曾有过一桩顺心事。先是爱子惨死,如今爱女的前途也尽数被毁,仔细回想,当真是邪门至极。
顾盈盈早已了然,不以为怪,笑着道:“父亲可知,当年我是如何从山贼手中逃出来的吗?”
顾侍郎道:“老天庇佑,你命不该绝。”
顾盈盈大笑道:“老天庇佑?自那日起,我便明白,老天不会庇佑任何人,只有自己才能庇佑自己”
言至此,顾盈盈的笑意已敛,神情森然可怖,声音冰冷。
“当年为了逃出来,我用了一个最简单却最管用的法子,那便是将山贼们悉数杀光。我至今还记得,拿匕首捅进他们心窝子时的场景,那血一溅,漂亮极了,溅得越多,我越快活。”
顾盈盈忽笑了起来:“可后来,我又发觉,杀了他们也难解我心头之恨,更难叫娘亲起死回生。于是,我便砍断了他们摸过娘亲的双手,挖出了他们看过娘亲身子的眼珠子,对了,我还剁掉了他们的命根子,叫他们就算下了地狱,也再碰不得女人。”
顾侍郎一听这话,竟退了两三步,又惊又惧,半晌后,才回过神,斥道:“胡言,你那年不过是个八岁女童,哪来这么大的本事?”
话虽如此,可瞧顾盈盈那狰狞的神情,就跟山野中的一匹恶狼似的,吓得手无缚鸡之力的顾侍郎不禁又退了一步。
顾盈盈神情越发狰狞可怖,但忽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女儿方才不过是在说笑罢了,父亲当真信了?正如父亲所言,我一个八岁女童怎会有那般大的本事?”
顾侍郎心神稍安,也觉是自己多虑了,又问道:“那你当日究竟是如何从山贼手里逃出去的?”
顾盈盈玩味一笑,眨了眨双眼:“您猜猜。”
言罢,施了一礼,便离开了。
顾侍郎看着女儿离去的背影,细细思索方才的话,忽觉毛骨悚然,倘若顾盈盈方才所说的不是玩笑话,而是真话,那这究竟是一个如何可怖的女子?
正自这般想着,走至门前的顾盈盈又转过了头,阴森一笑。
“父亲,你当年明明是有机会救我和娘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