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成后,新娘欢喜不已,含泪道:“顾大哥,我六岁那年,便说要做你的新娘子,那时你刚练完剑,手头还有汗,便摸着我的头,说我岁数太小,做不得。如今十年过去了,素素长大了,素素终于可以做你的新娘子了。”
道完,她取下了青丝上的一支珠钗,瞧着,笑问:“盈盈,你说这钗可好看?”
那钗是银做的,式样简单,做工也算不得精细,若要顾盈盈说,这钗定然算不得好看。
古素素好似看穿其心思,浅笑道:“这钗是不大好看,却是三月前,庙会上,顾大哥买来送我的。顾大哥虽读了不少书,身上有几分儒雅气,但到底是个武人,这挑珠钗宝饰的眼神儿,平平得很。”
听到此,顾盈盈的眼中又现了泪花,轻声道:“好看极了。”
“可哪怕这珠钗再难看,于我瞧着,也胜过东海的珠,天上的星。”
只可惜,那比星还亮的人,却已黯淡。
古素素又瞧了许久那钗子,忽抬首道:“盈盈,能叫我一声嫂嫂吗?”
顾盈盈没有片刻犹疑。
“嫂嫂,”她顿了顿,挤出笑,“我早便该叫你嫂嫂。”
古素素听得这二字,又露一笑。
这一笑,此生再无遗憾。
笑罢,古素素将手头的珠钗送入了喉管处,决绝干脆,不留丝毫余地。若是寻常女子未必有这般大的气力,但她是武将之女,幼时学了些功夫防身,故而能一钗封喉。
惊变顿生,顾盈盈阻拦不及,唯有痴痴地看着,飞溅的鲜血散了她半脸。古素素再无气力,倒在了顾盈盈的怀里,浓妆下是掩不住的惨白面色。
“嫂嫂,何至于此?”顾盈盈哽咽难止。
古素素再道不出一字,只是笑,笑得很是满足,秀脸上早写好了答案。
“我生虽不能同他成夫妻,但死后必相随。”
以身殉情虽傻,但得偿所愿,又何尝不是一种幸?
亡者还剩一口气,抬手指向了无字碑,顾盈盈会意,忙道:“嫂嫂,我晓得,你的心愿是与兄长合葬。”
古素素听了此话,方才安详地闭上了双目。
一个时辰后,顾盈盈将古素素的尸身葬在了顾群旁,夫妻合葬,共用一块无字木碑。
弄完这些事,顾盈盈的一双手上全是脏泥和血渍,但她浑不在意,在墓前又拜了拜,便起身,望向了北方。
北方是京城,京城里有皇宫,而皇宫里才有真相。
顾盈盈双目无神,好似个失魂傀儡,低声喃喃道:“哥哥嫂嫂,我定会查清真相,好叫你们泉下瞑目。”
话言到最后,她的目光变得冷冽阴狠,直刺那遥不可及的朱红宫墙,像极了一条孤狼。
……
人死如灯灭,事过如尘散。
世人大多健忘,不过数月时光,便再少人提起顾府上的那桩丑闻,也几近无人再提起“顾群”二字。
建元三年春,天子谕旨,令年十四以上,十九以下的官家女子,送赴京师,入宫参选,以充宫闱,绵延皇嗣。
顾家有两女,皆在参选之册,一位是嫡女顾湘,另一位则是庶女顾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