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触碰到粉刷墙面上伸出来的石膏板,然后扑哧一声,全身抖动——
——那幢房子的大火将他像一个微波热狗一样活活烧熟——
——她淹没在自己的肺液之中——
——他被自己的呕吐物呛到——
——小飞机撞击地面,然后蒸发——
——心脏病——
——犬类攻击——
——血——
——不——
她将自己从舞池中强行拽了出来,已经支离破碎。她觉得自己醉得厉害,而这并非一件好事。她感觉反胃,体内油腻腻的,仿佛她的内脏在鲜血淋漓的光滑地板上滑来滑去。
那个酒吧,在红色灯光顶端的背后,在雾中逡巡徘徊。这将是一片绿洲,但它却被成群结队的人压得喘不过气来,成为另一面人墙。每个人都触碰着进入另一扇消亡之门:通往地狱的另一扇门。她不能再一次这样去做。她感觉就如同一颗隐裂牙在隐隐作痛。
相反,她绕路来到距离酒吧稍远的那一端。那儿空无一人。这是调酒师的盲点,不过管他呢。现在,饮料对她甚至都没什么吸引力,因为她迫切需要一个可以让她独处的时间与空间,去思考、去呼吸、去生存,不知何方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
这根本毫无意义。这是一个挤满了摇滚公鸡和多重干扰信号的地方,所有的一切都输给了性、声音、豪饮与皮肤的遐想。然后她闻到了自己的气味:她浑身上下洋溢着啤酒的臭味。一定是有人把啤酒洒在了她的身上。真棒啊!她幻想着她把这个地方付之一炬,然后静静地锁上了身后的门,享受着独处的时光。纵火者式复仇。或者,也许她会像魔女嘉莉一样去报复他们。她记得那时她的母亲烧的两本书,然而现在,她只是掌握了其中的讽刺之处。
管他呢!今晚在这儿可是什么都没有学到。她明天还会再来。她其实可以提一个到三个问题。
她正要转身,准备紧贴着墙壁,像一颗飞掷而出的石子一般悄悄逃离此处,而那个酒保——一个摩卡皮肤,方下巴,身穿一件过紧的深领上衣的人——说:“嘿,姑娘,你要喝啥子喂?”
她讨厌别人称呼她为“姑娘”。
不过她喜欢别人给她饮料喝。
怎么办,怎么办?
她举起一根手指,“伏特加。蒂托伏特加。”
他手持各种各样炫目的器皿,旋转、摇动,她看到伏特加酒瓶中的流光溢彩。他转过身,接下来她所知道的便是有一个边缘上镶嵌着一片青柠并且鼓着泡泡的高脚杯呈现在了她的眼前,他说:“伏特加汤力。”然后匆忙去了吧台的另一边。
她并没有点伏特加汤力——你加汤力进去还不如加点儿水,如果你加水进去,还不如把这杯鸡尾酒直接扔到地上。不过,她看到了玻璃侧面汩汩的气泡,她觉得还是喝到肚子里比较好。
于是,她拿起它。向空气敬了一杯。
猛地灌入腹中。
气泡在她的喉咙里燃烧。
她把玻璃杯放回吧台,哐啷。
然后,她离开了那个鬼地方。
酒吧外面,空气依然炎热不堪,不过尚有微风拂面,把她那湿透的衬衫按压到了她的胸脯上,她突然感到自己貌似可悲地来错了地方。这里的一切都令人炫目,星光璀璨,霓虹闪烁。她看到了身穿超级无敌小短裙、挺着硕大圆滚滚假胸的女人,炫耀着她们的翘臀与美腿。然后是那些同性恋小伙子——那些大放异彩的小伙子,踩着硕大的高跟鞋走来走去,网眼衬衫随着他们的动作发出嗖嗖的声音,戴着心形的墨镜,用他们如狼人一般的指甲在空中胡乱挥舞。米莉安不属于这儿(不属于任何地方)。她如同一只深处在一片漂亮迷人的孔雀之地的黑色秃鹰,一条光彩夺目的礼服上的一枚脏指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