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母爱如沙,来不及抓住,便从指间漏尽,只留下点点沙粒,嵌在纹路中,一握紧就痛。
也还是好想,再说点什么。
“妈妈。”
饶束背贴着墙,揉揉脑门,疲惫而笑。很久很久了,很久没喊过这个称呼,这个人世间最美好的称呼之一。
她说:“你知道吗?我去年重新看了《妈妈再爱我一次》,我哭了两次。”
“一次是小孩生病了,那个妈妈,她一步一磕头,去庙里情愿,请求神明保佑她的孩子恢复健康。”
“我觉得,下跪磕头那个动作好生熟悉呀。我想起,你们也曾让我这样做,在灵堂,下跪,磕头,一整夜,膝盖麻得像死了一样……”
“第二次是电影里的妈妈跌下楼梯,变成了疯子。我看着,觉得好痛哦,真的好痛,痛死了呀。我也摔过,我也疯过,妈妈妈妈,你忘了吗……”
“为什么全都反了呢?妈妈,你说这是为什么呀?”
饶束流着泪笑,温和纯真的语气,像个小孩在问大人们一些简单的问题。
妈妈再爱我一次?
不,不需要“再”,只要爱我一次就够了。
只要一次啊,我很好哄的。真的,真的呀,妈妈。
可是为什么,电影情节放到你我身上,就全都反了呢?
跪的人是我,磕头的人是我,滚下楼梯的人是我,被逼到精神失常的人还是我……
到底到底为什么呀?
我想不明白,我好累。
“妈妈,妈妈哎,”饶束一声声地喊,弯下腰,扶住膝盖,眼泪逆流,声音湿哑,“如果你们想把我的双腿也废掉,就朝着膝盖弯打吧。”
自暴自弃的姿态,悲凉入骨的姿态。
倪芳拄着拐杖站在过道对面,抹眼泪,皱着脸,没说话了,也没继续打了。
饶唯已经扶着小姑从洗手间走到这里了。
奇诡的沉默笼罩了这条不算宽敞的屋内短廊。
小姑饶小玫撑着自己的腰,和善开口:“饶束,你妈妈不是真想打断你的腿,只是你……”
“你闭嘴,好么。”饶束转头,她受够了这女人的两副面孔。
“这孩子,唉……”饶小玫叹气,将一副受害者的模样扮得入木三分,对她说:“小姑我也只是害怕你再去打扰你堂姐的生活而已,我不就说了你两句吗?你突然推我,我也不想计较什么,都是自家人,小姑我不会计较太多的。”
“……”饶束皱紧眉目,又恶心又愤怒,却只能死命地捶打自己的胸口,缓解着,一下又一下。
多正确的理由,多宽容的亲人。
可,到底是谁打扰了谁?!
倪芳却帮附着饶小玫,二次强调道:“听见你小姑的话了吗?你堂姐已经结婚了,就别像以前那样不害臊了。”
“……”饶束弯下腰干呕。
倪芳说:“女孩子跟女孩子纠缠在一次,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也是名义上的堂姐妹,传出去能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