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观洋叹了口气,又问她,你姑姑靠谱吧?我记得她老早不就移民去美国了吗?怎么又回国内了?
姚汀撒谎道,你别管那么多了,我都安排好了,你明天就要去英国,还不赶紧回去再收拾收拾行李。
我看着你上车吧。
又不是生离死别。姚汀瞟了一眼车站内的售票窗口,我一会儿就上车了。
宫观洋看了看时间,距离他飞机起飞也没多少个小时能用来准备了,便道,那行吧,你到了电话联系。
嗯。姚汀抿了下唇,交代了他一句,你。。。。。。到了那边儿要好好生活啊。
放心吧。
道别之后,宫观洋走了没多远还回头又对她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她扯出了一个笑容对他挥挥手。
车站里人来人往都在赶着路,她继续往汽车站里走,买了两张不同的票,走到12号口休息区,见到了早就在那里等着她的男人。
怎么来这么个地方。那男人拧上了白酒瓶的盖子,大概是因为钱的关系,说话的态度软了几分。
姚汀将刚刚买的一张车票和一张准备好的银行卡放在桌子上推到他面前。
这是什么?他看了看车票的目的地可是最冷最偏远的城市。
姚汀没有坐下,就那么站着对他说,这张卡里现在有三万,你要是还想要剩下的钱一会儿就立刻上车去这座城。
怎么可能?男人怒声反驳道,手却握紧了那张银行卡。
对于你来说在哪儿过日子不一样?你的手抖得早就不能工作了吧,没有这笔钱的话,你自己想想你得过得有多苦,拿到这笔钱的条件只是让你离开井和而已,这不难做到吧?
我他妈去了那儿,你又不给钱了我找谁去?
你觉得我会在乎这点钱吗?
姚汀的眼神变得狠戾了起来,你心里想的什么弯弯绕我一清二楚,你觉得我能给你一次钱就能给你第二次,你以为只要在这儿缠着赖着,继续威胁我就万事大吉了,是吗?
姚汀呈现出了一种没有预料到的成熟与冷静,让对面的男人掩饰性地轻咳了两声。
别想这样的好事了。姚汀的手撑在桌子上,怒目地看着他,等你到了那里,每个月我都会往这张卡里打个三千块钱左右直到够了30万,但如果你不离开井和你一分钱都别想拿到。
而且你要是去了那里还敢再回来,我能花30万让你离开,就能花30万雇人每天折磨你。你自己权衡利弊是在那座城市有吃有喝,还是回来受尽折磨。
那个男人拧开酒瓶猛地灌了一口,他现在过得和乞丐没什么两样,脸酒钱都拿不出来了。而他这样的人目光更是浅窄,一点蝇头小利就能轻易地让他妥协。
姚汀的手微微有些抖,为了掩饰这份恐惧,她站直身体装作不经意地转了转自己的手腕,才又恢复了那份凶狠。
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再去打扰浅念,我绝对不会放过你。谁要是敢挡孟浮生的路,我会用尽一切手段也会让他不得好死。我说到做到。
姚汀说话的样子太过决绝,让那个被酒精摧毁到意识常年不清的男人的眼里,逐渐只剩下了畏惧。他揉了揉眼睛想让自己清醒几分,可不知为何,可能是因为她真的无所顾忌,也可能是因为他喝了太多酒,他莫名被震慑住了。
姚汀看着那个男人上了车发车后,她的腿才开始发软。她跑去卫生间扶在洗手池上用冷水用力地拍了拍脸,又看了看镜子里已将最后一丝勇气用完的自己,苦笑了下。
姚汀根本不会去什么姑姑家,她姑姑一直都在美国没回来过,不过是用来打个幌子骗骗宫观洋罢了。谁都不知道她要去哪里,也再联系不上了她。
而她要去的是阳城,上车前她把手机里的电话卡卸出扔在了垃圾桶里,在别人的世界里,她也从此消失不见。
姚汀独自一人坐在大巴上,看着高速路旁的点点星灯,前方货车背后的反光条也在一闪一闪的,此时她连眨眼的速度都变得缓慢。
她撒慌她讨厌井和这座小城,其实却一点都舍不得离开它。她在这里生,在这里长,在这里遇到了孟浮生,并在这里爱上他又离别了他。
姚汀到了阳城后,已是深夜。那个阳光灿烂的秋天,孟浮生笑着对怀里的她说走,哥带你去吃饭的时刻已经过去了快要一年。
她沿着相同的轨迹买了他嫌弃的垃圾食品,坐在那个公园的长椅上,瞧着远处的地灯,想到他对她说,我,贪生。
又想到了她的母亲,她的家庭。姚汀靠在椅背上,本以为回忆起来会哭得一塌糊涂,而自己却像古井无波。之后一种从泥潭爬了出来的感觉向她袭来。原来是这么容易,从他人的生活中退出事一件这么容易的事。当切断了一切联结,斩断了她以为断不掉的母女情,她也终于感受到了她自己。
姚汀望着远处的月亮,等待着天明。
「今与君一别,遥无归期,别无他求,愿君前程似锦,从容不败,岁岁平安。」这是她唯一放不下的人,而她只能说些俗套的祝福语,来抹平她的愧疚与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