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司马效礼。吕水清说。
——你好,吕水清,你的腰怎么样了?
——医生说我得做手术。
——听我说,别让他们瞎整你。你感到疼的时候,好好喝上一杯白酒,扯着嗓子唱一首歌.然后跟你老婆做爱。重复活动百病都治。
——喝酒、跳舞、做爱、重复活动?对我来说是个不错的建议。吕水清笑着说。
——你还能从他那儿得到什么呢?
——你是个好人呀,司马效礼。吕水清笑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来这儿吗?
——老曹跟我说了。你可以直接进去。吕水清点点头。
他打开门锁,司马效礼进了门。吕水清关上门站在那儿守卫着。他没有注意到四个人漫不经心地注视着他们交谈。他们合情合理地认为他们可以等司马效礼出来再继续监视他。他们毕竞是在三楼。这个人是飞不出去的。
室内,司马效礼从墙上的衣钩上抓过一件雨衣。幸运的是外面下起了毛毛细雨。在另一面墙上的衣钩上还挂着一顶黄色的硬檐帽。他把帽子也戴上了。随后,他从文件箱中拿出了一副可口可乐瓶样的眼镜和一双工作手套。至少从远处看,文件箱被遮在雨衣下,他变成了一个普通工人。
司马效礼走到房间尽头的另一扇门,去掉锁门的链条,打开门。他上了楼梯,打开一扇像舱盖一样的门,露出一段向上的梯子。司马效礼踩着梯子向上爬。到了顶上,他打开另一扇舱门,发现自己已经站在办大楼的屋顶。
勤杂工就是通过阁楼到屋顶换下那些飘扬在大楼上空的旗帜。旗帜经常被换下来,有些只飘了几秒钟,尤其是日本旗,外商一走,不用当头的催促,员工们就爬上去扯下来换上五星红旗。于是他们就可以源源不断地把曾在办公大楼上空飘扬过的旗子送给慷慨的人们。司马效礼揉了一下眼睛。多么富有诗意的城市埃司马效礼低头看着办公大楼正面的地面。到处都是匆匆忙忙的人,赶着去开会,他们急切需要从那些人那儿获得一些帮助。他们个个自负,各有宗派,议事日程排得满满的,危机一个接着一个,承担的风险比世界史上出现过的任何一次都要大得多,然而,一切似乎都得到了解决。这台润滑良好的民主机器。蚂蚁是为了生存才这样做。或许从某种意义上讲,我们也是如此,他想。
他抬头看着大厦的穹顶,心想太糟糕了,人的罪孽可没有那么容易清洗。
一时间,司马效礼疯狂地想到要跳下去。若不是想打垮有的人欲望过于强烈,他可能就真跳下去了。可不管怎么说,那是懦夫的解决方式。司马效礼有很多特点,但他绝不是一个懦夫。
开发区办公大楼的房顶有一条狭窄的通道,这条小道通往司马效礼的第二段路程。或者更确切地说是他的逃跑路线。大楼的法院侧楼也有一间类似的阁楼室,也是勤杂工升降旗用的。司马效礼快步走过这条小道,穿过法院一侧的舱门。他顺着梯子进入阁楼室,在这里,他摘掉硬檐帽和手套,但仍戴着眼镜。他从文件箱中拿出一顶后面可调整松紧的硬檐帽戴上。他竖起了雨衣的领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打开阁楼室的门走了出去。人们四处乱转,但谁也没看他第二眼。
又过了一会儿,他已经穿过一扇只有此处为数不多的几个老资格人士才知道的后门。一辆车在那儿等他。半小时后,他到了机场,一架直升飞机轰鸣着在等待惟一的乘客。这儿有一个身居高位的朋友在挣他的钱。几分钟后,飞机收到起飞许可。司马效礼看着飞机窗外,不久,城市就从视野中缓缓消逝了。他从空中看这一景观有多少次了?
——终于脱身了。他无限感慨地对自己说。然后,他给会议室打了电话,谎称他妻子从国外回来,他要到首都机场接他。有什么事儿给他打电话,暂时由副市长主持会议吧。他没容市委书记回话就关了手机。
C
经过忙忙碌碌一天,欧阳普良正在往家赶。因为上官英培已经被关在圈里,他们不久就可以抓住栾蓓儿。这个人可能会试图欺骗他们,但欧阳普良并不这么看。他从上官英培的声音中听到了非常真切的恐惧。妈妈的,多亏了家庭。对,不管怎么说,这是颇让他兴奋的一天。而电话铃声很快就会改变这一切。
——你是哪位?请讲?他的人向他报告说司马效礼从开发区大楼的顶楼莫名其妙地彻底消失了,欧阳普良胸有成竹的神情也消失了。
欧阳普良对着电话吼道:“找到他。”随后啪的一声挂上电话。这人在玩什么花样?他决定开始逃跑是不是有点儿太早了?或许还另有原因?或是他以某种方式与栾蓓儿取得了联系?这些想法剧烈地折磨着他。两人共享的情报对欧阳普良可不是什么好事。他回想起他们在车里见面的情况。司马效礼表现出他一贯的脾性,他玩弄伎俩的鬼把戏。仅仅是怒火冲天的大喊大叫,确实是,要不然就是克制得相当好。什么能使最近的形势急转直下呢,欧阳普良焦虑地用手指轻轻叩击着放在膝盖上的文件箱。他低头看着硬皮文件箱时,他的嘴巴张开了。“文件箱!这该死的文件箱。他曾经为司马效礼也准备了一只。里面有一个暗藏的录音机。在车里的谈话。欧阳普良承认是他把梁城市检察院的人杀了。司马效礼玩弄伎俩,让他暴露了自己,然后把他的话录了下来。用公安局刑警队发的设备把它录了下来,这个婊子养的两面派。”
欧阳普良抓过电话,他的手指颤抖得太厉害,竞两次拨错了号码。“他的文件箱,磁带在里面。找到它。还有他。你们一定得找到它。你们必须找到它。”
他放下电话,颓然靠在座位上。策划过一千多次秘密行动的谋略指挥官,突然被这一新情况惊呆了。司马效礼能够就此搞垮他不要紧。他带着能毁掉他的证据逃脱了。但司马效礼也得倒台,必须倒,别无选择。而且他们是摆脱不了干系的。司马效礼怎么这么歹毒!
——等等。现在这些有意义了。司马效礼打算在倒台的时候把欧阳普良也拖下去。公安局刑警队的人解开了自己的领带,陷在座椅里,抗拒着涌遍全身的恐慌。不能就这样结束,欧阳普良,他告诉自己。几年之后用这种方式结束太他妈的糟糕了。平静下来。你需要思考的时候。现在是你赢得历史地位的时候。你这个人是打不垮你的。欧阳普良的呼吸急促地、平稳地恢复了正常。他现在不敢说出自己的恐惧,他的确太恐惧了,他后悔自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一想到父亲的话,他的心犹如成箭穿心。可惜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呀!
司马效礼可能只用这盘磁带做保险。如果能够不声不响地消失,为什么要在监狱里度过自己的余生呢?不,他把磁带交给官方是毫无道理的。他要失去的绝不比欧阳普良少,而他也不可能有那么强的报复心。欧阳普良突然想到,或许是因为那幅画,那幅愚蠢的画。也许那才是这一切的起源。欧阳普良决不应该拿走那该死的东西。他应该立刻在司马效礼的答录机上留个口信,告诉他他珍贵的物品已经还回去了。欧阳普良留下口信,安排人把国画送回司马效礼。
欧阳普良靠在座椅上朝窗外望去,他又恢复了信心。他手中有一张王牌。一个优秀的指挥官总是有所保留的。欧阳普良又打了一个电话,听到一些好消息,他脸上露出了喜色,灭顶之灾的幻觉消失了。一切正常。他的嘴角露出了笑容。小船在惊涛骇浪之中终于驶进平静的港湾,不然,这能使一个人在一夜之间白了头发,也能使他获得勋章。有时是二者兼而有之。他总是有鱼的熊掌兼得的幻想。
又过了几分钟,欧阳普良从车上下来,踏上了他漂亮的别墅前面的人行道。他的衣着无懈可击的妻子在门口迎接他,虚情假意地在他脸上吻了一下。她刚刚从地下俱乐部的盛大集会回来。其实,她总是从那家俱乐部的盛大集会回来,他私下嘀咕道。他为带着制造猎枪和子弹的材料潜入乡间的恐怖分子而感到极度痛苦的时候,她却在时装展示会上闲逛,在这里,年轻、精神空虚的女人穿着根本遮不住臀部的衣服跳着舞,腿几乎抬到了臃肿的胸部。他整天在外保驾护航,而他的老婆却在下午和其他财力雄厚的夫人们一起吃西餐,喝红葡萄酒。无所事事的富人和没有受到教育的穷人一样愚蠢。其实,依照欧阳普良的观点。她们的智商比母猪的脑子聪明不了多少。母猪至少很理智地明白它们是吃喝睡,等待主人的处理。我是一名工资不高的警察?欧阳普良沉思着。假如我不再保护他们,那么这个城市的有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