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重感冒让常舒然防不胜防,她从来没有想过,在这个天气也会生病。
“啊啾!”她打了个喷嚏,觉得脑子晕呼呼的,想着回床上睡会儿。等到真的回床上,竟然睡意全无,辗转反侧后,更精神了。她索性不睡了,出去走走。
出房间后,她见陈皮的房间是开着的,床铺已经整理好,唯独不见人。常舒然心里纳闷,这个时间点,天还没完全亮,他去哪儿了?旅店的的人起得早,已经在准备早上的吃食了。常舒然叫了一个人,问他知不知道与自已同行的人的去向。
她描述了下陈皮的衣着外形,店里的人一听就懂了,道:“那位啊,我还真有印象!那位小哥回回起得比我们都早,我有时能见着他。看他走得方向,像是去码头。”
每天都要去码头?常舒然想起,这几天陈皮确实不太一样,早早地去,很晚才回来,连她也很少看见他。每次见到他,他都是大汗淋漓的,身上也脏兮兮的,像是做苦力去了。常舒然觉得,他大概去码头那里搬货了。他过去没钱的时候,就会那么做。
人的变化可真大啊,她感叹道。据她所知,陈皮可不是个爱吃苦的人。如果不是穷困到了极点,他是不会去做这种活的。现在的他显然不处于这种情况,会这么做的原因……常舒然归结于陈皮长大了,学会给自已找事做了。
她不由得点头,给陈皮买了几个包子。他走得那么早,肯定没吃过饭。随后,就向着码头走去。今天的码头,比平日热闹不少。人群围在一起,十分嘈杂。常舒然觉得不大对劲,这个时候,除了一些特定职业的人外,不该会有其他人在啊。不仅是围观的老百姓,连巡逻的警察也在那里。
人太多了,她根本挤不进去,干脆就不看热闹了,老老实实地找陈皮。她看了一圈后,眼睛一亮,还真叫她看见陈皮了。他正从人群里挤出来。她不停地招手,叫道:“陈皮,这里!”陈皮显然是听见她的声音了,表情不太对劲,像是有些心虚,又像是无措。总之,奇怪得很。最重要的是,他不仅不向她的方向过去,反而朝着反方向走。
“你躲着我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常舒然匆匆跑过去,陈皮见她越来越近了,追上自已是迟早的事,就不躲了,正面迎着她。他道:“真巧啊,还能在这儿碰到你。”
“呵。”常舒然冷笑。“当然巧了,我特意在这儿找你。你明明看见我了,为什么要跑?”陈皮眼珠一转,想继续糊弄她。常舒然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思,狐疑道:“你这么担心我过来,不会是怕我看见你在做活,嘲笑你吧。”陈皮闻言,没有说话。
常舒然以为自已猜中了,摆手道:“多稀奇,不看就不看。”把手上的包子给他后,就准备离开。她见陈皮舒了一口气,心道:至于吗?她又不会笑话他。她觉得,陈皮这种思想很不对,她得给他正正,于是停下脚步。
陈皮看她又不走了,急忙道:“我送你吧。”
“你不干活了?”
“也就一时半会儿的事,耽误不了什么的。”陈皮说完,就要和常舒然走。常舒然知道,这人肯定是有什么在瞒着她。她装作不清楚,先和他走。码头上的人群渐渐疏散,她隐隐约约听见有人说什么“可怜”,什么“一家人”。这些词直接让她联想到了不好的情节。
不,不会的,她安慰自已。这世界上没有那么巧的事,她已经改变原本的故事了,悲剧是不会发生的。直到她看见那个矮矮的身影在漫无目的地寻找什么,不安感便达到了顶峰。她深深地呼吸,控制好自已的表情,对春申柔声道:“你在这里找什么啊?”
春申听见她的声音,缓缓地回头,眼中一片茫然。他的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要说什么,但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常舒然见他的脸上,尚有干涸的泪痕,但是仍然抱有一线希望。她的声音放得更轻柔,道:“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告诉姐姐,姐姐去收拾他。”
呆滞的春申像是听见了关键词,叫了声:“姐姐”,随后泪珠大颗大颗地流。他不再看着常舒然,而是转向她身旁的陈皮,绕后从身上掏出了一个布袋子,递给陈皮。见状,常舒然的心已经跌到了谷底。她从春申手里抢下袋子,迫不及待地打开看,见里面尽是铜钱。
原著与现实以一种不可思议地速度重叠在一起。看来,春四一家还是没弄逃得过原本的命运啊。常舒然苦笑,只是笑着笑着,视线已被泪水模糊。
春四和她的父母依旧被杀了,春申一夜之间变成了孤儿。他把自已所有的积蓄交给陈皮,求他为自已的家人报仇,可是还没等到那一天,他就被黄葵帮的炮头折磨致死了。
好难受……常舒然勉强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形。原本的病痛也在一瞬间翻涌上来,她开始呕吐,头晕,甚至耳鸣。陈皮很快扶住了她,嘴巴张张合合,像是在说什么。可惜,此刻的她根本听不见。
她推开陈皮,有气无力地问道:“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你不想让我过来,就是怕我知道对不对?”
陈皮焦急地说着什么,常舒然不清楚。她的头好痛,痛得快炸了。她忍住痛苦,从身上拿出一文钱,塞给陈皮,道:“我不怪你,你把钱收下。”她看了眼春申,这个可怜的孩子已经被吓坏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刚刚还在和他说话的常舒然会变成这样。她抱住这个小孩儿,喃喃道:“你这个小傻蛋,你的钱还差一文,你知不知道啊。”你知不知道,你们一家连配角都算不上,注定会不得好死啊。
她紧紧地抱住春申,转头对陈皮道:“你有你的原则,我不想破坏。现在一百文齐了,你帮帮他好不好?”常舒然勉强扯出笑脸,只是笑得比哭还难看。陈皮见常舒然的神情不太正常,一时哭又一时笑,罕见地慌张。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现在只想把她带去看郎中。
常舒然觉得好累,累得骨头都动不了了。她躲不开陈皮的手,倚靠在他身上,渐渐睡着了。睡梦中,她仍然不得安宁,眼泪一滴滴地往下流,嘴里一直在念叨什么。
陈皮凑过去听,只听见她的呓语:“苦难总是降临在好人身上,绝望总是走在希望的前头。原来我做的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
他听不懂,只是心突然凉了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