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在这校园,几十年前的建筑依然在,只是物是人非。她的思绪回到三十年多年前,当时她还是初三学生,白苗是高一的学生。他们都和老校长很熟,老校长是他们镇上的,介绍他们俩认识,搭档去割猪草。那个年代,他们劳动多于学习,学校经常发动大家上山割猪草。
每次割猪草,她都是坐白苗的单车去的。他们在路上都会吟唱那些革命歌曲,一路大家都是兴高采烈。尽管干活还是有些累的,但青春年少的他们并不觉得累。
蓝月家里是开餐馆的,父母忙于店里生意,她又是最小的,比较受宠爱,没有怎么被约束。她放学回家也不用帮忙,经常就上屋顶偷吃咸面条。或者和闺蜜们偷偷绣花,她们每个人都买了针线和那个箍圈,把白布扣在箍圈里,绣出各种图案,最基本的图案就是鸳鸯,还可以绣荷花、牡丹、梅花等。
她们自己给自己绣枕套,就这样学着一针一线地绣。之后她们中有一个女孩家里就是卖绣品的,她就会悄悄把这些拿回家店里卖,卖上钱了再拿回来分给伙伴们。蓝月自己一间房,到了晚上,闺蜜们都在她房里绣花,她们还会带些零食来作为夜宵。那些零食就是潮汕特色的小吃如芋头烧糕、反沙芋头、糖水等。
蓝月她们那个时候经常停电,晚上她们点着蜡烛,秉烛夜谈,还在那里绣花。她说自己的散光和近视可能就是那时候整出来的。之后她并不知道自己眼睛近视,只是觉得有时候看东西不是那么清晰。但她的巧手就是少年时期练出来的,她针线活一绝。直到她中年觉得眼花,才去眼镜店配眼镜,结果验光验出散光、近视350度、远视150度。
蓝月认识了白苗后,他们男生打篮球就会让她负责去组织女生来做啦啦队。白苗那时是校篮球队的主力,他身高虽然不算高,172厘米,但是一身的腱子肉,在学校和镇上都知道他是个猛男,没人敢欺负他们家。在初一的时候,三弟被村里一家七兄弟的欺负,白苗带着二弟一起去找那家的几个儿子算账。
他一个人把那牛高马大还比他年纪大几岁的七兄弟都打趴了,从此他在镇上无人敢惹他,他们家三兄弟扬眉吐气起来。在潮汕,家里一定要有儿子,这样不会被欺负,尤其一些辈分排名靠后或姓氏的很容易被欺负,
蓝月看着他在球场上奔跑,充满力量的肌肉在阳光下,看到晶莹的汗水,她开始有些好感。家里人都很关心蓝月的终身大事,和她同龄的镇上的女孩大多数都订亲了,有的已经结婚生子了。哥哥很热心地想介绍自己的同学,他同学是个大学生,暑假回来,他想介绍和妹妹认识。
嫂子也在给蓝月制造机会,带她去果园,说看看橄榄熟了没有?买点橄榄。她们去了橄榄园,她见到一个年轻帅气的男生在果园里干活。嫂子给她介绍,这是罗建刚,华南理工大学的高材生。蓝月身边还没认识有大学生,她还是很敬佩他。嫂子说你们俩可以好好交流一下,以后有学习上的难题也可以请教他呢。
罗建刚礼貌地和她们打了招呼,他看上去彬彬有礼,细皮嫩肉的,应该家境还不错。嫂子和罗建刚说她去找他爸妈选点橄榄,他们俩可以聊聊。
罗建刚看到眼前这个女孩,白里透红,肤如凝脂,她还梳着两条大辫子,看上去充满活力。蓝月说很羡慕他有文化,有教养,不像她在这个小地方,她们在学校经常就是去割猪草,也没学到什么。
罗建刚笑了笑,说她也可以的,自己晚上可以自学。他当时就是这样。两个人有说有笑。他们一起品尝了橄榄。这次的接触,让他们俩都留下了好印象。
蓝月到了高二,听说白苗高三上了一段时间就不读书了,难怪最近没有见到他。有同学说他去广西工作了,他跟着父亲过去的。
蓝月还没有出过外省,她充满好奇。她还在继续无忧无虑地生活。不久,她父亲生病了,说是因为在店里劈柴时,柴火非常锋利,划破了他的腿,导致了破伤风。
父亲生病后,家里的餐馆就靠哥哥了。哥哥深得父亲的手艺传承,手打牛肉丸做的很好,远近的街坊都是买他们家的。哥哥撑起了店里的生意。
蓝月和母亲就去照顾父亲。可是住院了一周多,没有起色,反而更严重了,医生说他们也无能为力,要不送到大医院去看看。
哥哥当时也主张送去大医院,但是父亲拒绝了,他命悬一线,有气无力地说他预感不久就要走了,让儿子管理好店,照顾好家,尤其他很放心不下小女儿。
哥哥请他放心,他会照应好的。当天夜里,蓝月快70岁的父亲就离世了。不久,她的母亲因为伤心过度,抑郁成疾,没想到引起心梗也去世了。蓝月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失去了双亲,她很难接受,以前她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在家里深受宠爱,什么也不操心。现在她就要自己解决问题,自己面对未来了。
哥哥嫂嫂张罗起老人们的后事,把父母葬在了一起。蓝月也无心上学了,她就和闺蜜们整日在家里绣花。哥哥嫂子让她多和罗建刚保持联系,看多好的小伙子,让妹妹要珍惜机会。
罗建刚给她写过几封信,蓝月因为之前家里接二连三发生事情,没有空回复,最近才回复了他。但是因为他们俩了解还是有限,她挖空心思凑字,前面都是写语录,后面几段话才是写的内容。她告诉他,他们家最近发生了一些变故,导致她没有心思回信。希望他见谅。
罗建刚收到信后,感觉到她最近可能心情不太好,在信里还想办法逗她开心,给她寄了几本小说,希望她会喜欢。而此时,已经到广西安顿好的白苗,也给蓝月写了来信。
蓝月怀着期待的心情拆开了白苗的信,他也是第一段话用的语录的话。看得出来他很用心写信,信里字很整洁,主要就是问她最近好不好,还要经常去割猪草吗?有没有按时上学等之类的话。让她注意好身体。
蓝月看到他的信觉得很温暖。她就趴在桌上歪着头给他回信。他们俩的书信往来成了她的一大乐趣。她觉得这个人挺好的,很暖心。
他们频繁通信,在一次来信中,白苗和她委婉地表白了,说离开了家乡后,在广西工作,经常会想起他们一起去割猪草的日子。他得知她现在没有上学了,在家里也没有找到工作,就问她是否愿意来广西,和他一起生活?如果愿意,他找人下聘,回来谈婚论嫁。
这让蓝月脸上一阵燥热。她鼓起勇气和哥嫂说了她有了心仪的对象。她只是把罗建刚当作普通朋友。哥哥还数落,眼光要长远,这个罗建刚家族都在海外,他未来一定也会出去的,而且他很优秀,未来事业会有很好的发展。嫁给他,这世都会过得衣食无忧。
蓝月说,可是对他不了解,她并不喜欢他。哥哥说,结婚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约,那有什么喜欢不喜欢?我和你嫂子也就见过一面,现在不也很恩爱吗?孩子都两个了。
蓝月还是执拗着,就想要嫁给白苗。哥哥和嫂子也很无奈,只能成全妹妹。蓝月的回信很快寄到白苗那里,他也和父亲说了自己喜欢的女生。父亲并不反对也不支持,他们家条件不好,他对儿媳没有太多要求,只要未来能传宗接代。
于是白苗母亲找人去下聘,把该有的礼数做齐,到女方家里提亲。但是蓝月的哥哥嫂子并没有太好的脸色,可是又碍于面子,担心镇上的人说闲话,他们还是按礼数接受了。毕竟也要尊重妹妹的选择。他们也希望妹妹幸福。
事后,嫂子和蓝月说,她的选择想好了吗?这家没有什么钱,兄弟姐妹还多,未来家庭矛盾也会多。蓝月却坚定地相信白苗会护她周全的,不会让她吃亏。而且他们是在广西过日子,不会在他们家。
哥哥嫂嫂也不好说什么了。白苗这时候也赶回来了,登门和哥哥嫂嫂拜访。蓝月的哥哥在镇上早就听说过他的大名,知道他很能打架。他对白苗说,就希望他能让妹妹幸福,有家之后少惹事,做事多思考,不要冲动。
次日蓝月和白苗就去镇上领了证,他们在哥哥的店里摆了几桌,请的都是两家的亲戚好友,简简单单。新婚夜,他们住在男方家的房子里,是平房中的一间。蓝月把嫁妆被子、家具这些都整理了下。他们结婚三天后就出发去广西了。
他们刚下车,她很疲惫,就想好好休息,跟着白苗走了半小时终于到了他单位。他说在回去前,他和单位申请要房子,但是他们是驻外地的分队,都是临时搭建的铁皮房,让她不要介意。
蓝月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只能接受白苗的安排。进屋后看到除了个木板床和一个木箱,什么都没有。地板还是沙地。蓝月傻眼了,这就是她的家?她坐在床边哭起来。这把白苗给急坏了,他过去搂着她,安慰着,一切会好起来的。他会努力的。
在白苗的一番敲敲打打,他简易地做了衣柜、桌子、椅子,都是他用木板自己钉起来的。在门口用砖砌了个炉灶,就可以用来烧水喝水、洗澡。他去食堂打了饭菜回来。蓝月太累了,吃不下,这些饭菜没有油水,很难吃。
白苗就在门口给她煮点白粥,让她可以吃点东西,两人婚后的生活就这样开始了。白苗的父亲在另一个分队工作。两人也不是常见面。
不久,蓝月怀孕了。她孕吐很厉害,白苗也不知道怎么办,就给她买了些带酸味的青梅,希望能缓解。他还用盐腌了些咸梅,平时也可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