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dam站在观众席上,此时比赛还未开始,场中有巡场的危机办人员走过,他看见那天饶星海提过的狼人。
惩罚带来的惊惧仍然还在他“海域”里残留着余韵,他不敢回忆昨晚发生的事情。
这是聂采研究出来的“惩罚”,他称它为“一种高明的控制方式”。
在哨兵或者向导的精神体因为察觉主人遭遇危险而主动释放之后,参与惩罚的人会控制住精神体,然后精准迅速地击溃它。
精神体是哨兵和向导“海域”的具体化表现,它和精神及情绪有直接联系。精神体的崩溃会给哨兵和向导的精神带来强烈的恐惧和冲击。
而这个过程,会在“惩罚”之中,重复上百次。
Adam人生第一次经历这种“惩罚”,是在他还很小很小的时候。他在一个静谧的夏夜里离开聂采身边,走进山林探险。从未见过的陌生人发现了他,同时还发现了他的黑曼巴蛇。
陌生人没有伤害他,反而询问他是否迷路,是否要自己护送回家。Adam回到聂采身边之后,兴高采烈地告诉聂采,那位叔叔是来这儿做田野调查的。虽然他不知道什么是田野调查,但他把陌生人的名片交给了聂采。
第一次“惩罚”,是为了让Adam知道如何保护自己,包括如何保护和精神体相关的秘密,不要随意在外人面前释放黑曼巴蛇——这是聂采的说法。
Adam是相信的。经过那次惩罚之后,他真的牢牢记住了这个叮咛,从此再没有于任何陌生人面前释放过精神体。
宫商那次是特例,是事出突然。
年幼的Adam在自己的房间里躺了整整半个月才恢复。他没办法入睡,只要闭上眼睛就会痉挛般哭叫着惊醒。无论是蛇还是属于他自己的那个精神体全都无法成形,甚至连雾气也没有出现过。他因为恐惧,看到聂采就下意识地浑身发抖,不敢抬头。
他知道聂采是爱自己的。他确实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一点,疼痛、恐惧和濒临崩溃的绝望,显然也是“爱”的一部分。
但他没办法忘记那些不眠的日夜。镇静剂也没法让他平静,他蜷缩在自己的小床上,抱着崭新的毛绒玩具抽泣。这是医生送给他的,一头长着独角的小马。医生不再往他的手臂里推送镇静剂,他会抱着Adam,温柔地说故事。哨兵向导、狼人、吸血鬼、人鱼、泉奴、地底人……Adam对于其他特殊人类的初印象,全来自于这个成年人。
拥抱、礼物和温柔的故事,这也是“爱”的一部分。
Adam有时候觉得自己学会了,有时候又认为没有。
身后有人推搡他,催促他往前走,找位置坐下。Adam被人推动着走向自己的位置。这儿靠近候场区的出入口,他看见了在出口徘徊的饶星海和宫商。
聂采的话突兀地在他脑中响起:Adam显然没办法说服宫商,既然这样,那就把她直接带过来,我有很多办法可以让她就范。
就范——Adam的手臂又开始发抖。他必须要按住自己的面罩才能抑制。他的手背上有新鲜的伤痕,是昨晚倒在地上的时候被磕破的,沁出了一些血。早上起来时他发现伤疤已经结痂。聂采来看他,握着他的手,把那块薄痂仔细撕下,像揭去一片布满褶皱的暗红色花瓣。
——“你会听话的,对吗?”
Adam盯着饶星海和宫商,和恐惧不相上下的痛苦正灼烧着他的心口。
他知道聂采会用什么方法来让宫商就范,对宫商这样可以释放出复数精神体的向导来说,被击溃的痛苦是成倍增加的。Adam太清楚了。
或许他应该警告饶星海和宫商,他们应当立刻离开这里,藏匿起来,去过一种隐居的、无人知晓的生活,把自己的精神体和能力隐藏起来。Adam站起身了。从他这里走到看台边缘,再跳入比赛会场靠近那两人,不会超过三十秒。
但他很快又坐了下来。来到这儿的不止他一个,他知道。他没有冒险的勇气。
Adam的目光仍然黏在饶星海和宫商身上。大屏幕上的比赛顺序显示,这俩人是第二组出场选手。
这时候,他看见有几个陌生人走向饶星海和宫商。
沈春澜带着班上的同学直接来到候场区给比赛的人加油。
今天要上场的只有饶星海、宫商和乔芳酒,而他们正好是对手。乔芳酒的搭档是从她中学时代起就一起配合参加比赛的同级朋友,两人在默契度上远胜饶星海和宫商。
抽签后沮丧了一段时间的宫商已经完全恢复了,因为乔芳酒过来狠狠抱了她一会儿,两人承诺无论谁赢,一顿大餐都必不可少。
饶星海更加无所谓,他丝毫不觉得自己会输。
“你的蛇,不怕蛇鹫了?”沈春澜不太明白他这种毫无根据的自信心来自何处。
“大蛇不怕。”饶星海小声说,“小蛇不出现就行。”
沈春澜想起了当蛇鹫出现时,立刻远远遁走并盘在高处不动弹的黄金蟒,对饶星海的盲目自信非常怀疑。
班上的其他男孩都凑到饶星海身边,一个个按着他肩膀,眼神复杂。
饶星海长叹一声:“王文思,你这么怕输,怎么不开盘赌乔芳酒啊?”
王文思:“赌她有嘛意思,乔姐姐肯定赢。”
此言一出,众人再度愁眉苦脸。
万里财大气粗,一口气在王文思这儿下了200块的注,同样赌饶星海和宫商至少能赢一轮。他捏着饶星海的肩膀:“钱不是问题,但不能输,你知道吗?不能输!这很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