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还有更多的不同,秦戈匆匆一眼瞥过,只知道他的“海域”已经渐渐热闹起来了。
“星海,我知道你有朋友了。”秦戈看着饶星海,“太好了。”
他真心诚意,沈春澜在一旁忍不住露出微笑。饶星海嚅嗫半天,低声回答:“谢谢。”
秦戈没有在浅层停留很久,他穿过饶星海的自我意识,进入了他的记忆之中。
但非常遗憾,他没有找到任何跟黑曼巴蛇相关的信息。
“在你很小很小的时候,应该刚出生没多久,有一些碎片记忆,不成形,但比较奇特。”秦戈想了想,问,“这个问题可能冒犯你,我先道歉。饶星海,你对你的母亲没有任何记忆,是吗?”
饶星海摇头:“没有。”
秦戈沉吟片刻:“那些碎片记忆是和你母亲相关的。她在哺育你,照顾你……她看起来非常疼爱你。但是记忆很混乱,因为那时候你还太小,你看不清楚也听不清楚。不过每一段记忆都很颠簸。”
饶星海:“颠簸?”
“在车上,在路上……我只能根据外界声音判断。你们总是在赶路。”秦戈回忆方才巡弋所看到的东西,“你妈妈挂在嘴边的话总是‘不怕,不怕’,还有,‘这里安全’。”
饶星海安静地坐着,他看起来有些黯然。那层冷漠的面具又在他脸上浮现:“我不知道。我不记得她。”
这是一次计划之外的巡弋,沈春澜没有递申请,秦戈其实也不必写检测报告。但他很关心饶星海,还是决定抽时间把内容详细整理出来再交给沈春澜。
饶星海和谢子京在走廊外聊天,沈春澜借机询问了一个他一直非常关注的问题:“我班上12个学生,每个人的‘海域’都有问题。秦科长,我可以具体问一问他们的情况吗?”
“沈老师,放宽心。”秦戈笑道,“那时候大家都是高三,压力很大,这是非常容易出问题的时候,无论精神还是心理。今年的‘海域’检测标准比往年要高,所以筛出了很多学生。但是你现在不必太紧张,饶星海是7分,他是边缘学生,是需要多关注。其他的孩子,先顺其自然发展吧。”
沈春澜点了点头。他记得饶星海的“海域”检测报告上,秦戈曾说过在大学中与同伴共同生活学习,会显著改善饶星海的情况。当日饶星海想报考普通大学,也是秦戈力劝他选择特殊人类高校。
事实证明,秦戈是完全正确的。
沈春澜相信秦戈的判断,他连连道谢:“如果还有别的问题,我随时联系你?”
与秦戈谢子京道别之后,饶星海和沈春澜步行前往地铁站。或许是最后提及母亲,饶星海看起来情绪不高,整个人闷闷的。沈春澜斥巨资请他吃了一个吴裕泰的茉莉花冰淇淋,饶星海吃到最后,舔了舔嘴巴:“我再去买一个。”
沈春澜:“行了行了,我去买。”
两人在街上吃了三个冰淇淋,饶星海有点儿饱了,慢吞吞咬着筒皮,盯着街面上的树看。
秋意已经很深,树叶一茬茬不要命地落,杨树柳树都渐渐秃了,孤楞楞的枝子戳进秋季蓝得可怕的天。
“沈老师。”饶星海忽然出声。
沈春澜:“嗯?”
“我第一次来北京,是8月份,准备到这边报到读高中。好热的天,空气也不好,我不喜欢。”俩人就坐在街边的长椅上,饶星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后来秋天到了,冬天也到了,很可怕,整座城市都像……像死了一样,一下就变得灰扑扑的。”
沈春澜心想,那当然啊,要不然为什么说季候变化会影响情绪,春秋两季是精神病人和抑郁症患者最容易出问题的时候。
气候、温度、物象的变化,影响了体内的生理调节机制,激素分泌不平衡,人容易忧郁,也容易陷入困境之中。
“我高中过得也不太开心。只有我一个人是外地来的,融入不进去。本地的特殊人类学生在小学初中就已经学过很多哨兵向导的知识,我没有,我一点都不懂。但是如果问,会被嘲笑。”饶星海指了指自己,“我那时候普通话很糟糕,口音特别重。”
沈春澜:“现在一点儿都听不出来了。”
饶星海吃完了冰淇淋,笑了一下:“我练过的。”
他拿过沈春澜手里的纸巾,一起攥在掌中。
“后来第二年,春天来了。”饶星海说,“真神奇,整个城市忽然之间又活了起来。我们学习里栽着很多桃树和梨树,一整个三月都像疯了一样,路面上到处都是花瓣。那段时间天气也特别好,风好像都是香的。我有点过敏,脸又红又肿,我都戴着口罩去看花。”
沈春澜有些感慨:“是啊,春天多好啊。”
饶星海:“后来教导主任都知道,课堂上找不到我,就去桃树林子里,我肯定在树底下睡觉。”
沈春澜:“……你,你看花就看花,为什么要逃课啊?”
饶星海:“人少。”
沈春澜无话可说。
饶星海:“你给我的那份价格不菲的秘诀,高一还能用,高二理科班就对付不了了,语文英语还行,但物化生和数学,即便做完了基础题,考试分数也不行,而且那题目我读都读不懂,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