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我那么愚蠢吗?骇人听闻、难以忍受的幼稚?
大家在等我,在引诱我,又把一个小卒子扔到了棋盘上,甚至还招引来了——不知是怎么招引来了一个早就进了黄昏界的他者。
“你为什么在这里?”
心怦怦跳,恢复了节律。很简单,非常简单。
被杀死的黑暗魔法师是我的同名人。
“发现了一件事。必须商量一下。”
警卫紧皱眉头。大概言谈的方式不太对。反正他还不明白。
“安东,刺杀我吧,否则我不会放过你的,这你自己也知道。”
“你一定会放过的,”我猜测着贸然说道,“在我们巡查队,任何一个知道指挥司令部所在地的人都可以去那儿。”
“为什么突然来?”他微笑起来,但是右手开始往下移动。
他腰部的权杖充足了能量。骨制的权杖是用小腿骨别致地削制成的,顶端有一颗小小的红宝石晶体。就算逃得脱,抵挡得住——那么力量的这种抛掷也会惊动周围的全体他者的。
我从地上升起自己的影子,并进入了黄昏界的第二层。
冷飕飕的。
一团团升起的烟雾,准确地说,不是烟雾,是云雾。在地面上空移动的潮湿、浓厚的云雾。这里已经不是奥斯坦基诺电视塔,这个世界失去了人类世界最后的样子,沿着云雾,沿着膨胀的雨点,沿着看不见的小路,我向前迈出步子。时间慢慢地流逝——实际上我跌倒了,但是那么慢,现在不必计较这个。高空中,像浑浊的斑点似的钻破云层,闪现出光芒的是三个月亮——白色的、黄色的和血红色的。前面有一道闪电形成了,胀大了,射出了一根根针状的电光,穿过云层爬了起来,再分出另一道光。
我走近极其缓慢地朝腰部、朝权杖探过身去的模糊不清的影子,想抓住那根权杖,可是我的手——沉重、僵硬、像冰一样冷。我抓不住权杖,我必须回到黄昏界的第一层,并跟他战斗,把握住一些胜利的机会。
光明和黑暗啊,我还不是作战队员!我从来没有急着要进入前沿阵地!把我喜欢的和会做的那种工作留给我吧!
但是无论是光明还是黑暗都在沉默。即使你呼唤他们也还是同往常一样沉默着,我只听到那种在每个心灵里都偶尔会响起的嘲笑声:“谁也没承诺给你份干净的工作。”
我看了看脚下。我脚下的阶梯比黑暗使者的低十来厘米,所以我摔倒了,在这里,我没有任何支撑物,这里没有电视塔和类似的东西——没有那么尖的立柱和那么高的树。
多么希望有一双干净的手、一颗热烈的心和一个冷静的头脑。但是为了什么这三个要素不能共存呢。永远不能。狼、山羊和卷心菜——那个地方的摆渡工人疯了吗,把它们塞进同一条小船?
哪个地方的狼咬死了山羊后,会拒绝尝尝船夫的味道呢?
“天晓得。”我说。声音消弭在云里。我放下一只手,从下面接住黑暗使者的影子、一块在空间中被抹脏的旧抹布。我把影子拉了上来,往他身上抛去——把黑暗使者推到了黄昏界的第二层中。
当世界周围失去了熟悉的安全感时,他发出了一声惨叫。大概,他从未有机会沉入更深一层的黄昏界。耗费能量把他送上这旅程的是我,但他却对这些感觉不习惯。
我踩在黑暗使者的背上,把他往下推。而我自己往上爬去,无情地踢着他那弯曲的后背。
“伟大的魔法师总是踩着别人的肩膀爬上去的。”
“狗杂种!安东,狗杂种!”
黑暗使者甚至不明白我到底是什么人。他一直也没有弄明白,直到转过了身来已经仰卧在地充当我的脚垫了,朝我的脸看了一眼为止。在这里,在黄昏界的第二层中,愚蠢的化装当然不会生效了。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他发出一声短短的喘息,嚎叫起来,同时抓住我的脚。
但是他还不明白,我在做什么,为什么这么做。
我打他,一连好几下,用鞋后跟踩他的手指和脸。这一切对他者来说不算什么,我并没有打算伤害他的肉体。我只希望他往下点、再往下点,掉下去,顺着现实生活的各种层面往下沉,穿越人类世界和黄昏界,穿越空间的松散的结构。我没有时间,而且也没有能力按照巡查队的全部规则,按照那些想出来供相信善与恶、相信基本原理不能违背、相信报复是避免不了的年轻光明使者的规则去同你进行一场真正的决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