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叶戈尔却拐进了门洞。音乐往那里召唤他。
这里几乎全然隐在黑暗里,只有墙边两团影子在动。叶戈尔看见他们时像是透过一种雾气,那种暗淡的发着幽光的雾气。是一个小伙子和一个姑娘,他们穿得都非常少,好像院子里不是零下二十度似的。
音乐声最后一次扬了起来,尖锐而自得。乐声沉寂了。男孩感到身体在变软。他全身是汗,腿站不住了,想坐在被脏冰覆盖着的滑溜溜的人行道上。
“好孩子……”姑娘轻声说。她长着瘦削的脸,深陷的两腮,苍白的皮肤。只有眼睛看起来还有活气儿,黑黑的,大大的,勾魂摄魄。
“留下来吧……一下下就好……”小伙子说,微笑着。他们很相像,如同兄妹般的像,不是因为脸部的轮廓,而是有一种捉摸不透的、他们所共有的东西笼罩着他们,如同沾满灰尘的半透明的薄纱。
“给你?”姑娘立刻把眼神从叶戈尔那儿转了回去。茫然的感觉稍稍轻了些,但恐惧的感觉涌了上来。男孩张开嘴,可碰到了小伙子的目光他就叫不出来了,就像是被冰冷的胶皮薄膜缠紧了似的。
“对。拿着!”
姑娘讥讽地嗤了下鼻子。她把目光转向叶戈尔,撅起嘴唇,像是飞吻。她轻声说着叶戈尔已经熟悉的词语,那些随着诱人的音乐飞来过的词语。
“到这儿来……到我这儿来……”
叶戈尔站着不动。逃跑的力气没了,虽然他完全陷在恐惧中,想喊又喊不出,但他至少还能站住。
一个女人牵着两条高大的牧羊犬从门洞旁经过。她慢慢遛着,迟缓地迈着步子,仿佛活动在水下,仿佛是在噩梦中。叶戈尔用眼角瞥见狗扑过来,往门洞里挣,心里爆发出强烈的期望。牧羊犬吼叫着,但不知怎么不那么信心十足,叫声里同时还掺杂着仇恨和恐惧。那女人停了一瞬间,怀疑地朝门洞里张望。叶戈尔捕捉住了她的眼神——淡漠空洞,如同穿过一片空地。
“走!”她使劲拽了一下狗链子,狗很乐意地回到她的脚跟前。
小伙子低声笑起来。
女人加快了脚步很快就不见了。
“他不动!”姑娘任性地喊起来,“你看哪,他不动啊!”
“加点劲儿,”小伙子短促地吩咐道。他皱着眉头,“你要学习。”
“来,到我这儿来!”姑娘说时加了些功力。叶戈尔站的地方离她约有两米远,但让他主动走过这段距离对她似乎很重要。
这时叶戈尔也明白,他再也无力抵抗了。姑娘的目光一直凝视着他,如同无形的胶皮绳索,她的声音在呼唤着他,所以他对自己无能为力。他知道不能过去,但还是迈开了步。姑娘微笑了——整齐的白牙闪着光。她说:“摘下围巾。”
他已经不能反抗。他用颤抖的手推落风帽,扯下,而不是解下围巾,向召唤着他的黑眼睛走去。
姑娘的脸发生了变化——下颌耷拉下来,牙齿蠕动着,扭歪着,长长的,发着光,那已经不是人类所有的牙,是獠牙。
叶戈尔又迈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