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秋抿紧了唇,低下头不去看她。
愧疚吗?或许有吧。
可是时间过得太久,他记不清是怎样的感受,他在这条路上走了很远,已经无法回头了。
脚下金光闪烁,阵法逐渐缩小,山秋站在阵法无法移动,一抬眼就对上时聆冰冷的目光。
这会也问不出东西,时聆转身跃至另一道屋檐上,连忙向施府赶去,过了这么久,也不知道辞林找到云湄没有,不过有他在那,应该不会出事。
法阵紧跟在时聆身后,随着她的步子飞快移动,山秋困在其中无法动弹,只能被法阵拖着走。
像是有意为难他,时聆专挑崎岖的小道走,还在路面和屋檐中来回横跳,速度忽快忽慢。
山秋颠得头昏眼花,耳鸣不断,一会儿撞在砖瓦上,一会儿又摔在地上,路上还有细碎的石子,磕得他生疼,但他又说不出话,只能咬紧牙关独自忍受。
好不容易到了施府,时聆从屋檐上重重往地上一跳,径直朝庭院中的暗道走去。
途中时聆又想起件事情,便开口问道:“你为何出现在这里,是有东西要销毁吗?”
山秋还未从方才的动静中缓过神来,步伐踉踉跄跄的,听到时聆的话,他摇了摇头,那些重要的东西,他早就拿走了。
顺着裂缝往地下去,光线变得暗淡,越往里走亮光越少,时聆掌中燃起鬼火,没什么情绪地道:“那你来做甚,杀施怀仁吗?”
山秋恍若未闻,没有任何反应,既不摇头也不点头,就垂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
时聆见状,一下就明白了,当年那个连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家伙,已经变成了杀人不眨眼的恶鬼。
愤恨与交织,说不上哪种情绪更多些,她也不知该摆出怎样的表情。
怎么如此呢?
从前的他分明不是这样的。
不见天日的地底被黑暗笼罩带来无尽的压迫感,两边点着几盏幽暗的青灯,隐隐照亮脚下的路,前面漆黑一片一眼望不见尽头。
时聆敛去眸中神色,在暗道中摸索着前行,里面即若无人,凡有轻微的声响会被不断放大。
忽然远处发出巨大的动静,打破了地下的沉寂,似是重物摔在地上的声音,伴随着痛苦的闷哼。
时聆加快了脚步连忙赶去,暗道尽头是开阔的空地,弥漫在空中的血腥味经久不散。
挂在墙面的神像与前些时日相比,略显陈旧,上面沾了许多灰尘,落在神明雪白的衣袍上。
季陈辞背着她站在画像前,身形似修竹,听到有脚步声靠近,他徐徐转身,望着时聆道:“来了?”
时聆没出声,目光落在他脚边的那团黑影上,只见施怀仁蜷着身子在地上匍匐,被折腾得不成人样,不过短短数日就消瘦许多,他面颊深陷,脸色苍白如纸,原本合身的衣裳穿在身上,却显得格外宽松。
看着他狈不堪的模样,时聆并无太多反应,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她环顾四周都没看见云湄的影子,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时聆走在他身边紧张道:“云湄呢,被他藏哪去了?”
季陈辞沉思几秒,而后才道:“他说没见过云湄,此事应该与他无关。”
时聆却不相信这番说辞,怀疑道:“你怎知不是他的谎言?”
季陈辞摇了下头,指着地上的人道:“他的儿子已经死了,不存在继续换命一说,就算他绑走云湄,也没有任何用处。”
闻言时聆朝施怀仁的方向瞧去,这才注意到他怀中还紧紧抱着个孩子,丹章被他藏在衣服下,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换命失败,丹章的身体会变得越来越差,被病痛反复折磨,直到生命最后一刻。
上回在见到丹章,他状态虽差,但却没到病入膏肓的地步,时聆打量着丹章尸体,低声询问:“怎么回事?”
季陈辞回道:“他自己掐死的。”
当时他赶到地下,并未看见什么奇怪的场景,施怀仁正忍受着烈焰般的灼烧,他痛得在地上直打滚,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叫。
衣裳被冷汗打湿,咬破了嘴唇也毫无知觉,直到口中满是血腥味,施怀仁咬牙将鲜血咽下,根本没注意到有人走近。
钻心刺骨的疼痛还未散去,他觉得自己轻飘飘地浮了起来,吓得他抱紧了怀中的小人。
季陈辞站在他十步之外,用法力将这地底探了个遍,都没察觉到云湄的气息,他望着空中的人,面无表情道:“云湄呢,你把她藏哪去了?”
提起云湄,施怀仁的眼神不再空洞,他突然开始放声大笑,笑完之后又开始哭:“云湄…我的云湄…我好久都没见过她了………”
他神志不清,口中还说着含糊不清的话,看上去疯疯癫癫的,也不知是真疯还是装疯。